到春好写了。
“春好,快来!到你了!”班长叫她。
她回神,慢慢走上台。
本来准备随便写写的,她看见黑板上的阳光,眼前却蓦地飘过最初那一年的大山白云、村委会和国旗,最后凝固成一个清朗成熟的背影。
不知不觉又到和秦在水初见的时间了。
春好接过粉笔,她深吸口气,却写——
“一壶浊酒喜相逢。”
她回忆着秦在水写的那副字,她私下模仿过好几遍,写起来尤为流畅。
有同学惊叹:“春好,原来你书法这么厉害!”
春好抿唇,并不说话,她看着自己写的字,眼底水光摇晃。
中午放学,高中课程彻底结束。
蒋一鸣已提前联系她,说秦在水把专车挪给了她用,用他的牌照通行,能节省很多时间。
春好回宿舍收东西,她没什么太珍贵的物件,只有久远的信,以及这些年攒的一些钱。
楼下,诗吟和许驰来送她。诗吟抱着她哭了一场。
“好好,你一定能考上北师大的。”她泪眼汪汪,“你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春好面上笑,心里却不知自己是否有那一天。
成功,什么是成功?事业还是感情,或是更宽泛的人生?她不知道。她太渺小,也不知自己的将来在哪里。
两句话的功夫,司机到了。
黑色行政车停在校门口,低调而扎眼,京AG的连号车牌频频引人注目。司机已下来等待。
许驰也看向她。他现在话不多,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也不知他家里的事如何了。但时间太紧,春好也不好再问。
司机给她拉开后座车门,护住门顶,等她坐进去。
春好却转身,再次抱了抱诗吟和许驰。
……
小时候在她的印象里,西达很大,比西村大多了。
可从武汉回来,西达又太小,小到周围群山环绕,这逼仄的土地上只有两个高中。
看考场这日,村伯伯来送她。
两人到校门口,乌泱泱的人,自行车、三轮车就这么横七竖八穿梭在人群里,远处送学生看考场的大巴在道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的人都那样瘦,衣着仿佛是
二十年前的武汉。
原来西达有这样多的人,深山里有这样多的村落。
交警是从外地调配的,在学校附近设了站点,实施道路管控。但人太多,管控也难以为继。
阳光很刺眼,抬眼看去,远处的青山都灰扑扑的。校门口的路应该也是新修,上面施工灰尘都没来得及被雨水冲刷掉。
“你看完考场不要乱跑,司机会来接你。”村伯伯说,“秦教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春好看着地砖,轻轻点头。
“明天考试,村伯伯就不来了。”吴书记说,“县里出了点事,村伯伯要去跟着处理一下。”
六月是最后攻坚期限,整个西达都拧成一股绳,跟着秦在水处理扶贫搬迁的事;前段时间有村民和扶贫干部吵架,一拳把人打住院,他还得赶去县卫生院。
吴书记看她短发低垂的样子,心疼而高兴:“我们浩儿这次是真长大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个时候也一定没问题的。”
“嗯!”春好不知为何,她鼻尖一酸,用力点头答应。
看完考场出来时,村伯伯已经不见了。
校门口警戒线撤掉。看考场的学生都跟着父母陆续离开,似乎这种重要时刻,生命中重要的人都会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