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明华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哥哥和父亲之间涌动的异常的氛围,于是赶紧抱着游戏机,回房间去了。
关门之前,他还特地留了一条缝,往外看去,见客厅里的明则仙背对着他,率先开了口,问明景:
“这一万块钱和你给弟弟买游戏机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我自己挣的。”明景敛着眉:“不行?”
“是正经途径得来的吗?”明则仙说:“你在哪里上班兼职?这才开学多久?哪里上班能这么短时间内弄来这么多钱?”
他的声音难得的又快又急,明景不喜欢明则仙像是审问犯人一样逼问他,也来了气性,抱着臂抬起头,看着明则仙,冷冷道:
“我凭我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钱,没偷没抢,你那么凶做什么。”
“我没凶你。”明则仙试图讲道理:
“明景,你这个钱,如果是自己靠劳动和正当途径得来的,那我没话说。但你这么短时间内弄来这么多钱,说明”
“说明我其实是靠不正当途径得来的?”明景歪头说:
“我确实没有去打工挣钱,但别人上赶着给我送钱,难道我不收?”
明则仙都快没脾气了:
“那你说说,别人为什么上赶着给你送钱?”
“因为他喜欢我。”明景说:“他喜欢我,给我钱,我收了,这样不可以么?”
明则仙问:“那你们谈恋爱了吗?”
明景一顿,随即撇过头去:“没。”
“那这算什么?包养费?”明则仙被气笑:
“你管包养费叫自己挣的钱?”
“他给我钱,我给他我这个人,互惠互利,怎么就不算我挣的钱?”明景没再坐着了,站起身,收了刚才满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地和明则仙对视:
“难道所有人赚钱都要像你一样,拼命打工,到头来一个月只挣个几千块钱,交完基本的房租水电和孩子的学费之后,手里剩的钱连出去买包烟、吃饭下馆子都要抠抠搜搜的,这才叫努力的生活?”
明则仙一怔,片刻后无力道:“明景,这只是暂时的”
“你自己没用,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就不要装作成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育我该怎么去生活和挣钱。你以为你很聪明很会挣钱吗,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人怎么会困在这个地下室这么多年?明华又怎么会被同班同学看不起,欺负,以至于得抑郁症休学?”
明景其实在话音刚落,看见明则仙被刺痛时皱眉的神情就已经后悔自己方才的话了,但自尊心不允许他道歉,只能继续往下说:
“反正我不用你管。”
言罢,他绕过客厅和桌子和明则仙,拿起玄关处的单肩包,直接开门出去了。
明则仙张了张嘴:“景儿”
回答明则仙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明则仙:“”
他看着比地势低了不少的地下室窗户里射进的太阳光,看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看着周遭挨挨挤挤的家具,还有落地穿衣镜前倒映出的明华小心翼翼、探头探脑从门缝往外张望的神情,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
是啊,他这么努力,真的有带明华和明景离开这间地下室吗?
他有保护好明华和明景,带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吗?
没有,都没有。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中年失业的老大叔罢了。
深深地无力感和无措席卷了明则仙的心,他看着桌面上放着的有一万存款的银行卡,心想自己昨天兼职甚至只挣了七十块钱,连给陆兰妙开房的钱都不够,就觉得从骨子里都透出冷来。
他抱着衣服,拖着沉重的步调,走进了浴室。
浴室万年不见光,顶上还有不断滋生的霉斑,明则仙一抬头就能看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拿出钱来只好明华的病?什么时候才能给得起明景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
明则仙忽然觉得好累。
他洗完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身体重重摔在了床上。
他很累,也很困,但是却怎么样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景抬头看向他时,带着淡淡的冰冷和嘲讽的语气和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