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道君”对脚下的喧嚣置若罔闻,他垂下眼帘,俯瞰着满地残骸,唇角绽开一抹极其温柔却又令人背脊发凉的微笑,一种近乎神祇悲悯世人的怜爱扭曲地浮现在他脸上。
“他们在哭泣……”他轻声低语,嗓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在渴望解脱……渴望一个全新的形态,渴望……”
他伸出手,好似要接引那些在苦海中挣扎的信徒。
“……升华。”
顷刻间,碎肉、断骨、撕裂的脏器、散落的肢体……所有曾构成鲜活生命的物质残余,不论仙魔,尽数在一股无可违逆的牵引下脱离泥土,如污秽的百川汇流,向着那个白衣身影狂涌而去!
“咕哝……咔嚓……撕啦……”
皮肉撕裂、骨骼错位、脏器蠕动组成成骇人的交响乐,震得人耳膜作痛,几欲作呕。
此情此景比先前厉渊纯粹的力量碾压更挑战认知底线,粗暴地蹂躏着幸存者岌岌可危的理智。
汇聚涌来的血肉越积越多,绕着“凌虚道君”周身,形成一个不断膨胀、剧烈蠕动的血肉涡流。
修士们仓皇退缩,面如纸色。有人当场干呕不止,有人双膝发软摔倒,有人因无法承受眼前异象失控尖叫,语无伦次。
而血肉旋涡的核心处——
“凌虚道君”的身影被逐渐吞没,又从血色汪洋中蜕变而出。
他背后,骤然伸展开一对……不,是无数对,由粘稠血块、惨白碎骨、扭曲筋腱拼接而成的“翅膀”。
那绝非世人认知的羽翼!它们是无数断肢残骸的拼凑无,遍布着大小不一、转动不休的浑浊眼球,神经末梢像扭曲的触手般抽搐,血肉肌理间甚至能依稀辨认出一张张凝固着极致痛苦的人脸!
与此同时,环绕在他周身的残渣秽物也完成了它们的“升华”。
有的膨胀成满布脓疱与触手的肉瘤;有的堆积成无数手臂腿足杂糅而成的多肢怪物;有的干脆是一颗连接无数血管的巨大眼球……
这些足以令直视者心智崩坏的怪诞生命体,却在血雾弥漫中散发出一种扭曲至极的圣洁感。
它们环绕着那位白衣身影,挥动着由血肉与骨架组成的畸形翅翼,悬停于“凌虚道君”身后。
而中心处的“凌虚道君”——
不,应该称其为,卢西安诺。
他背后遮天蔽日的血翼缓缓扇动,掀起一股刺鼻的腥风,俊美宛若晨星的面庞上仍然是那抹悲天悯人的圣洁笑容,可此刻落入众人眼中,唯有无尽的诡异与癫狂。
他垂下目光,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低柔得近乎慈爱:
“好了,我的天使们。”
“该去……迎接我的睡美人了。”
话音落下,他背后那对血肉羽翼猛地一振,一道血浪卷起天幕,朝着厉渊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那支由无数扭曲亵渎的怪物组成的,血肉天使军团。
徒留下一片疮痍的苍梧山,以及一群彻底陷入呆滞恐惧,意志瓦解的仙盟残兵-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吧?”
云岳真人身上道袍污迹斑驳,沾满了尘土与不知何人的血迹,昔日仙风道骨的模样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副被彻底抽空后的疲惫与苍凉。
良久,他才长长吸入一口气,混着浓重血腥与焦土气息的空气,呛得喉咙一阵刺痒。
大战,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结束了。
是啊,暂时平息了……却远未真正落幕。
绝天帝仍在,那个更为骇人、夺舍了凌虚道君的存在同样逍遥在外。
云岳真人心底升起一股沉甸甸的使命感。
他必须做些什么。
老者强撑着佝偻的脊背,环视四周。侥幸存活的仙盟弟子、镇守司修士们,一个个面色灰败、神情涣散,随时可能崩溃。
不加遏制的恐惧与绝望如瘟疫般蔓延在每个人心头,若无人指引方向,只怕不待下一次灾厄来临,仙盟的人心便会彻底崩坏瓦解。
“清点损失!救治伤者!”云岳真人嘶哑地发出指令,硬生生压住了战场上那股濒临崩溃的气氛,“还能动的人,随我去检查护山大阵受损情况!临时结界也要尽快启动!”
他略一停顿,望着这片被“打扫”得过分干净的战场,心头泛起一股荒谬至极的悲怆。
血肉……无一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