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液,不知道是谁的。”
海茵捂着脸跑了。
罗莎事后静静清洗着量杯,他说得令她感到恐怖。
一个奴隶来上学,贵族们却视若无睹,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因为何塞。
在上层眼里,她是一件隨用隨弃的物品,如果失去了何塞的庇护,她也不可能恢复自由,反而会落入更残暴凶恶的贵族手里。
何塞很简单直接地让她明白,除了待在他身边,她哪里都去不了。
仿佛魔鬼主宰了她一生的命运。
罗莎感到喘息变得疼痛,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
这段时间,她奴隶的身份走在校园里,众人皆知,然而却没有人敢当面质疑。
大都会的风声总是山雨欲来的静默,沙龙宴会的风向征兆悄然默变,脑袋精明的同学已经开始邀请她,请柬上的花体字标注了坐席最隆重的位置。
罗莎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参加这种聚会,但是依然无可避免地陷入权力织造的谎言里。
这种侵蚀是悄无声息全方位的,某天她走在路上,发现街边的鹅掌楸,很漂亮多停留了一会,财政大臣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她的喜好,为了讨好她,特意在学院图书馆外种满了鹅掌楸,这些树几乎是一夜间空降到学院的,在不引人注意,不发觉的时候,花开辉煌,犹如树上郁金香。
这一切变故让罗莎有一种郁郁寡欢的抓狂感,被这样的极端裹挟,膨胀,厌恶,压抑。
她感到很不适应,但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人性总是慕强的,虚荣心总是使得应对奉承朝拜时难以拒绝。
当意识到这点时,罗莎明白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渗透了。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已经被剥夺了教育权,工作权,和人权的人,而何塞背后是一个帝国。
他可以主宰一切。
可以让她眼中倒映一切,唯独没有她自己的名字。
“我真的不知道。”
该怎么与他那样恐怖的魔鬼相抗衡。
她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了,不断缝合心理上那一道道裂隙,恐惧、乖张、塌陷越来越多,这就像一个无解的难题,给她足够多的时间也无法解出,反而越陷越深。
现在只要一看到何塞那张脸,腿就下意识发软,罗莎感到很痛苦。
她一直想追求自由,可在这样的极权社会,从没见到过真正的自由。
如果有,如果存在,那到底是什么?
她慢慢把脸捂上。
她平日里闷闷倔倔的,如今忽然脆弱得像一张白纸,令麦克拉特手足无措。
他很恐慌,牵着她的手,想拥抱她,可是又怕她反感,急忙说:“我们去散散心吧。”
“可是还在上课。”
“没事的,校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情的。”
罗莎从来没有逃过课,麦克拉特拉着她一路跑,风在后面追,他们气喘吁吁跑出了教学楼。
麦克拉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滴,两人迈步走过学院巨大的英灵牆,这面标志性建筑仿佛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铸造的,是崇高的精神智慧的凝聚,风雨沧桑,上面镌刻了学院成立至今历届优等生的名字。
罗莎停下脚步,目光向上检阅,这种感觉就像身处神话中高耸入云的英灵殿堂,恢宏辽阔,煮酒话圣贤。
“在上面留名是很荣耀的事。”麦克拉特见她一直盯着书牆看,几乎每一
个就读于大都会学院的学生都渴望在上面留名,这意味着名垂青史,足以供后世瞻仰。
“拿了这次大赛的一等奖,会让留名变得容易点。”
罗莎对他的话听得并不真切,她在浩如烟海的纷繁书牆上,发现上面的人名后面没有一个第七区的后缀,整整百年,一个都没有,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极致的孤独,那些坚固的壁垒,她终生无法逾越的东西,连同墙上风吹日晒的文字变成了无數双眼睛,灼灼逼视着她。
她无望道:“怎么能一个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