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几天,麦子终于收完了。
等晒好脱壳,就又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八亩田总共收了一千二百七十六斤麦子,大概每亩一百五十斤左右。他们一家四口若是只吃这些麦子,是能吃到六月收早稻的,不过他们不能顿顿吃面食,得拿出一部分去换大米,大米价高,这样的话,就要自己再出一些钱了。
不过等夏青桃陪嫁的六亩田也种了稻子,他们家的粮食就完全够吃了,甚至等收了晚稻,说不定还能卖钱呢!
不过收了麦子,马上就又要耕田种早稻,浸谷子发芽,再去耕好的秧田播种,等稻子长出秧苗,再拔秧分散种好。
陆随和陆檐每天都忙,除却上面这些活,还要舀河泥,运猪粪、鸡鸭窠、烟灰等东西一起堆肥。如今家里一共十四亩田,要用的肥料自然更多了。
最近农忙,夏青桃觉得陆家兄弟俩都瘦了、黑了些,尤其陆随,陆随天生肤白,他自己是特别白的那一种,虽然陆随比不上他,但两人挨在一起是没有明显肤色差的,如今竟也有了肤色差。
虽说乡下泥腿子,皮肤黑不黑的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可是因为干活黑瘦了,夏青桃到底还是心疼的。
这不,这天听说有明州府的海错贩子开船来卖海错,夏青桃赶忙叫上芸娘一道去凑热闹。
海错贩子的船在河埠头,也就是平常他们坐船的地方,那船比他们平常坐的船大上两三倍,船舱很大,分两层,人可以在里面做饭睡觉,大概平常都是在江里航行的。他们难得来一次,村里人但凡没出去干活的,都出来凑热闹了。
海错贩子都是沿海的明州府人,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但还算能交流。为首的是一对小夫妻,年纪都不大,二十来岁,汉子披着头发光着上半身,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他的夫郎也晒成小麦色,但大眼睛小嘴,生得漂亮,性格直爽又热情。
“阿叔阿婶们,这次我们家有新鲜的昆布,便宜好吃,蒸咸菜放酱油都好吃!要是烧咸肉就更好吃了!”
“除了昆布,还有新鲜的蛤蜊、蚶子、石首鱼,上好的黄花鲞、白鲞,便宜的烂鲞也有……大家要是买,我给大家便宜些!”
对于他们乡下人来说,新鲜的海错都金贵得很,有这钱不如买鸡买猪肉吃,倒是昆布和便宜的烂鲞,花不了几个钱又能改善伙食,是不错的选择。
“给我称半斤昆布!”
“我也要我也要,要四两昆布,一片烂鲞!”
“我也要称片烂鲞!”
一时间,河埠头人声鼎沸,众人都挤着向前,生怕晚一点就卖光了。
荷花跟银笙都已经买好了,挤出来时瞧见了夏青桃和芸娘,道:
“青桃,婶子,你俩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不是让银笙去叫你们了?”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夏青桃无奈地笑道,“阿姐你们买了什么?”
银笙拿篮子给他俩看,道:“称了半斤昆布,一片烂鲞,昆布十五文,烂鲞二十五文,正好四十文。”
昆布遇水泡发,半斤能吃很久,烂鲞咸,筷子沾一点就能下一嘴的饭,也能吃许久,在农忙没得吃的时候,花四十文改善一下伙食还是很值的。
芸娘看了一眼道:“这昆布果然新鲜,颜色都还是绿的呢!”
“是咧,婶子。”荷花笑道,“你们也赶紧挤进去买吧!”
夏青桃和芸娘是真挤不进去,等众人买得差不多了,才算是轮到了,那卖海错的夫郎笑着问他:
“婶子和阿弟买什么?昆布还是烂鲞?”
他口音虽奇怪,但人很亲切,夏青桃问道:“蛤蜊怎么卖?”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蛤蜊,那夫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哎哟,蛤蜊呀,咱们都是卖四十文一斤的,你要买,给你便宜点,三十八文一斤……澄郎,给阿弟拿出来看看!”
“哎!”那汉子叫人搬了一个黑坛子上来,那坛子拿到夏青桃和芸娘面前时,还冒着冷气,像冬日里结的冰似的。
夏青桃拿起蛤蜊看了眼,见蛤蜊还很新鲜,甚至还活着,一张一合地吐着水。
“阿弟,阿婶,这蛤蜊是大前天刚上的岸,我们前天就装船上一路开进来卖了,新鲜着呢!”那夫郎道。
“我们还要买昆布和鲞,阿哥你便宜点。”夏青桃道。
芸娘也道:“我们不要烂鲞,要好一点的鲞,你便宜些。”
难得有个大主顾,那夫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是自然,你们要什么鲞?黄花鲞五十文一片,白鲞四十文一片。澄郎,把鲞都拿过来给阿婶和阿弟看!”
“好嘞!”澄郎话不多,收钱拿货却很勤快,听自家夫郎吩咐,立刻取来几条鲞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