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掩藏着更多的影子。
闻野忘低头在纸上划拉,突然感到后脖颈有一丝凉意,像是什么沾过水的东西落在她皮肤上。
她以为是天顶上的水珠,随意抬手抹掉。
但是,手背坚硬的触感让她想起自己还穿着防护服,不应该有水渗进去才对。
那丝冰凉开始游走,闻野忘抬起头,终于望向身后的黑暗。
地上的影子开始变得杂乱无章,无数细长的阴影在光下挥舞。
……
“真的不是你?”
“我说了,不是。”
安鹤踩着骨衔青的影子,她们已经从破旧的公寓楼转移,一前一后追逐着冲向了壳膜边界。
就在刚刚,骨衔青接过药后说有话要谈,安鹤一松懈,骨衔青就如鱼入水,从破碎的窗口钻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安鹤不得不追上去。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安鹤紧盯着骨衔青的背影,只堪堪落下半步的距离。
“查看那些患者的感染状况,很蹊跷。”
从远处看去,她们仍在尽全力追逐。
隔着五十米远的地方,巡逻队的中尉也紧追上来。
安鹤和骨衔青不约而同认为,第一要塞的士兵比狗都难缠。
骨衔青在一栋大楼面前止步,转而一闪身,从窗台翻了进去,冲上楼顶。
在追逐中往楼上跑,只会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安鹤差点以为骨衔青又准备跳楼,但很快,骨衔青在七楼一处窗台前停下来。
这里视野很好,可以清晰看到壳膜外围的荒原。骨衔青迅速拆开了一盒镇痛药剂,咬掉软塞,注射进左胳膊,同时把剩下的药放入口袋。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骨衔青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壳膜外的树林,片刻后,从腰间的皮革袋中取出两枚镜片,一叠一调,放在了眼前,眯起了眼睛。
安鹤站在骨衔青身后,感觉腿骨火辣辣地疼。
现在机会正好,她完全可以扑身上去,控制住骨衔青。但是,骨衔青少有的认真神态让安鹤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她选择暂时把追捕任务放到一边。
安鹤关进了身后的门,调动渡鸦继续往楼顶飞舞,营造出追踪上楼的错觉。
她往前跨出一步:“如果不是你的问题,这些骨蚀病从哪儿来的?”
骨衔青答:“地下。”
“什么?”
“看那些树。”骨衔青隔着两米远把镜片抛向安鹤,安鹤稳当接住。
“瞧见了吗?这一侧的枝叶都出现了花叶病,有真菌寄生在了树上。”
视线里,叶片呈现出绿紫红三色的斑点,原先的绿色还未褪去,如果不是骨衔青解释,安鹤只会以为是温度更替导致的红叶。
安鹤移动视线,望向树根,这些树木有一部分是榕树,百十来根气生根落地便扎入土壤,一直延伸到荒原底下。
联合骨衔青之前的答案,安鹤陡然一惊:“你是说,骨蚀型真菌,沿着地下往要塞里蔓延了?”
“很有可能。”骨衔青伸手抢回了镜片,“原本骨噬型真菌不会感染这种树,但现在,它们找到寄生树木、绕过防御的方法了。”
“壳膜抵抗不了吗?”
“不能。伊薇恩城的壳膜最初是抵御辐射和辐射物的,那时候并没有骨蚀型真菌。”骨衔青边说边打量阳台的高度,“外面那一排老树原本用来净化辐射空气,现在那些根系,成了漏洞。”
安鹤感到一丝紧张,骨蚀病是天灾,她再对第一要塞有任何不满,也不愿意看到尸横遍野。安鹤问骨衔青:“才刚出现骨蚀病,如果上报,能否来得及控制?”
“来不及。”骨衔青表现得非常绝情,“这座避难城从地底升起,现在地底下都是空隙,没有安装防御设施,一旦给菌丝找到通道,它们会在地下畅通无阻。”
骨衔青抬了一下帽檐:“但很奇怪,只要它想,整个十七区的人,全都可以在一天内被感染,但现在,只有少数几个人出现了症状。要么,这不是寻常的真菌,发病也更快。要么,这些人是不经意感染到的,它们的目标,不是这些人。”
骨衔青面向安鹤,人却在往后倒退,直到抵住栏杆。
“那目标是谁?”安鹤往前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