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细细地注视,才发现骨衔青换了一条发带扎起头发,眼神熠熠有光,毫无惧意,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个门。
随着骨衔青踏入门口,光影分割线从她的脚尖开始移动,移上小腿,移过衣袖,划过那双眼眸,然后,骨衔青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目光扫过室内,没有在安鹤身上过多停留,比往日更多了一分冷漠骁勇的骨衔青展颜一笑,“又见面了,三位。”
第74章预言里,有两人死了。
卧室的门轻轻阖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
骨衔青若无其事地站在卧室中央,笑意未减:“关于交易,圣君有新的想法了吗?”
谁都知道谈话只是个诱饵,但骨衔青似乎毫不在意塞赫梅特备战的姿态,径直谈起了交易。
塞赫梅特面无表情,低沉答道:“五年前你想要我的主力军队进入黑雾,我没同意。不过,我们现在可以重新谈谈,你先告诉我进入黑雾的方法,我们再做协商。”
进黑雾?安鹤站在塞赫梅特身后,微微诧异。她终于明白了两人之前谈过什么。骨衔青要军队做什么?
进入黑雾必死,骨衔青是打算不动一兵一卒,让第一要塞的主力军队集体送死吗?
“啊。”骨衔青仰起头轻叹一声:“我懂了,圣君想空手套白狼。”她毫不客气地拆穿对方的打算,带着狂妄挑衅的语气:“可惜,没有方法,全靠命硬。难道,安宁没有告诉你吗?她可在黑雾里独自穿行了好久,成了唯一的生还者。”
安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骨衔青没有看向自己,可是,这是安鹤第二次,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安宁”这两个字。
骨衔青之前,从未在安鹤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没告诉你也正常。”不等塞赫梅特接话,骨衔青继续笑道:“毕竟安宁对你已不再那么忠心。”
“你果然认识她。”塞赫梅特眼角绷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暗流涌动。
骨衔青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刺激塞赫梅特,此时的圣君如拉满弓的弦,小臂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骨衔青越是放松,带来的危机感就越强烈。
她是故意的,今晚的骨衔青和安鹤记忆中有些微不同,像是带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前来赴约。
安鹤没有见过骨衔青这副样子,莫不是因为生气冲昏了头脑?这让安鹤有些不安。
偏偏骨衔青又添了一把火:“安宁,现在已经很少人记得她的名字了。”
她不经意地扫过安鹤,那两个再三强调的音节从她的唇齿轻轻吐出,只是扰乱了气流而已,却如刀劈斧砍掠过安鹤的心口。
不对劲,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安鹤差点忘记在哪里听过,直到骨衔青反复提及,安鹤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在她心中的另一个称呼——妈妈。
她的妈妈。
安鹤很小的时候,还以为妈妈的名字,就叫妈妈呢。
那些不太清晰的记忆如同毛玻璃,现在终于破裂成碎块,就此坐实为一场捏造的虚幻,而非真实。
安鹤已经不记得了,不记得母亲的名字,不记得母亲是否爱她、抑或严厉待她,长大后那些年,些许的漠不关心、母女间不多的交流,也一起成了虚无的泡沫。
原来,是安宁。
是一个研究员,不是妈妈。
是了,她应该从得知自己是舱茧时,就该想明白的。
安鹤默不作声地抬起头,奇怪,喉咙肌肉不受控地缩紧,哽住,发痛,痛意挥洒不出,就想要从眼眶里逃逸出来。
安鹤因此轻轻眨了眨眼。
没有人看向阴影处她的神态,骨衔青还在和塞赫梅特对峙。
“安宁死的时候,圣君不是在场吗?”骨衔青扬起语调,指了指太阳穴,“我读取过你的记忆,最后了结她性命的那一刀,是你赐的。我还以为,你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呢。”
安鹤浑身一震,脚下圣君的影子变得更加漆黑。
远处,骨衔青又露出那种笑容,是计划得逞时的笑容,明明没有看向安鹤,却仿佛重复了一遍梦中咬牙切齿的警告——“瞧吧,别真的为你的圣君卖命。”
塞赫梅特全然不知骨衔青为何总反复提起那个名字:“你跟安宁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骨衔青否认得很真诚,“我只是听说,有一个取走所谓神血的家伙,便调查了一遍。”
“五年前你进入我们要塞,就是为了找她?”
“不是。”骨衔青说,“她很普通,不值得我费心。我的目的之一,就是我们谈的交易啊。但你不同意。”
骨衔青往后退了两步,逐渐接近门口,充满笑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防御:“我想,这次你也不会同意,我们又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