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颇为惊讶地瞥了罗拉一眼,她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并不是个有善心的人。
安鹤要求罗拉:“告诉我骸骨的位置,我明天在矿山拉练的时候抽空看看。”
……
晚上进入被窝之前,安鹤翻开了那本《古神新经》。
里面详细地介绍了教会信仰的来源。这是一个新兴的教会,第九要塞流行的书籍显然经过处理,更加温和一些,没有残害她人的教条。
安鹤大致翻阅了一遍,厘清了几条重要线索。
教会所信仰的神明,被称之为不朽之神,曾是负责宇宙永生和维护秩序的天神。
大灾难后,祂痛恨人类因为贪欲造就世界毁灭,而对人类失望,降下所谓的神罚。
戴罪之人经过神罚的洗礼,觉醒的嵌灵被称作神明的“恩赐”。
没能经过得住神罚和洗礼的人,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堕落为骨蚀者,接受永生永世的桎梏。
也就是说,嵌灵体和骨蚀者是同根同源的一体两面。
所谓的不朽之神住在富饶之地,从未在世间露出过真容,新经将祂的意志描述成“不知形态、不可描述”的存在,所有的旨意由红衣使徒代行。
之所以是“红衣”,信徒们认为这是代表神明的色彩,安鹤想起,被称作“神罚”的骨噬型真菌菌丝也是鲜艳的红色。
骨衔青是红衣使徒吗?代行神的旨意?她实在太像是可以在梦中游走的高级使徒了。这种巧合不像刻意营造出来的,单单是这本书,年龄就应该大于骨衔青的年龄。
这太巧了,难道这个世界真有神明的存在?
匪夷所思!
安鹤翻回扉页,上面用繁杂的字体写着一句启示词。
“血肉会腐烂,花朵会枯萎,失序之邦埋葬我的灵魂、我的器脏、我的发肤。只有骨头,是所有必朽之人都能拥有的不朽之物。”①
安鹤用指尖抚过那行字,莫名感受到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她意识到,神学和科学各自阐述着这个世界,各自拥有自己的“信徒”。科学将骨蚀病当做寄生和污染,神学将骨蚀病当做洗礼和恩赐。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消灭不了谁,它们交织着共存,有人臣服于它们,有人利用着它们。
而误入这个世界的安鹤,正提着灯站在岔路口上。
她低头看周围的路,四通八达,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前进的方向弥漫着黑暗,不知通向何处。有人站在科学那端,有人站在神学那端。骨衔青藏在黑暗中,时隐时现,不知道要往何方游走。
安鹤在抉择的最后关头,选择追上了那抹红色。
然后黑暗席卷过来,古老的呓语席卷过来,红色的血潮席卷过来将她淹没,丝丝缕缕钻入她的肺腑。安鹤试图听清混沌低语传达的讯息,可全然听不懂。
在她双眼被黑暗蒙蔽之时,一股酸入骨髓的疼痛让她睁开了眼。
她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酸痛来源于过度使用的肌肉,安鹤以为又到了新一天的早上,但突然啪的一下,一只手掌再一次拍向了她的大腿。
嘶。安鹤痛得想蜷缩起身子,但她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不,不是早上,她还在梦里。
是熟悉的感觉。
安鹤以为骨衔青今晚也不会闯入梦境,谁知骨衔青从不按常理出牌。
那个女人又来了,笑意盈盈地坐在安鹤的床边,用拇指和食指拧安鹤本就酸胀的腿肌。
天杀的,比酷刑还酷刑。
“训练强度这么大,看得我心疼。”骨衔青面露疼惜地感叹。
假情假意。
骨衔青应该换了一身衣服,腰间被袖刀刮破的洞没有了,但款式依旧和之前的衬衫相同。安鹤恍惚间觉得这红衣就像渡鸦的羽毛一样,半永久穿在骨衔青的身上。
骨衔青摸了摸安鹤的被子,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住得真好,被子也是新的,没人打扰还清静,下次我来你这儿过夜。”
“你这不是已经来了?”安鹤警惕地看着她,“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呀。”骨衔青拿起摊在安鹤胸前的经书,“两天不见,你都开始接触教会了,怎么?你要加入这个神神叨叨的教会?”
骨衔青扬了扬手中的书,然后毫不客气地伸手,把扉页撕下来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