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还歪着头在咳嗽,脸上的绯色愈咳愈重。
她任务完成,打算下去,左脚刚落地,李长青突然抬起眼睫,尖锐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突然伸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往下扯,竹听眠倒在床上,双肩抵着墙,下颌被灼热的手指捏住,李长青眯着深红的眼眶压下来,又热又重的吐息离她只剩毫厘。
竹听眠瞪大眼睛,猜到他要把没咽下去的药喂给自己……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她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供血,脸色一白,使尽浑身力气把李长青推开,打算甩他巴掌的时候这人却眼睛一闭,斜歪在枕头上昏了过去,不知真假。
一拳打在棉花上。
疯子!她泼完后“哼”了一声就甩头走掉,拖鞋踩在楼梯上踢踢踏踏的,二楼的门被重重关上,只余李长青一个人孑然立在黑暗里。
楼外驱过一辆车,淡黄色的灯光晃得屋子里如同天亮,将他的影子拽得如同烛火一般细长。
密密的睫毛垂覆住眼底的深色,像水晕湿了干燥的布料,李长青探出温热的舌尖,抿去指尖残留的一点水迹,缄默地敛着眼,情绪跟手指一起收了回去。
竹听眠回到房间里以后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倒在床上以后翻来覆去,鼻尖抵入柔软的枕头,却蓦然嗅到那股总是萦绕在李长青周身的浅淡气息,惹人心烦。
她拧一下眉,将枕头挥落在地上,第二天就把被李长青睡过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全部换洗,生怕自己沾上他一点儿气味似的。
早饭结束的时候竹庆说他周六跟领导有个饭局,回不来,叫李长青想想冰箱里还缺什么菜,今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竹听眠撑开书包夹层看了一眼,确保东西都带上了,准备出门时报备了一句:“我周六也有事出去,不在家里吃,不用做我的份。”
“晚上也不回来吗?”李长青弯身把鞋带系好,“怕是不太安全。”
竹听眠甩着马尾就先一步出门:“用不着你管。”
到了月底,祖佳琪过得捉襟见肘,午饭的时候竹听眠替她刷了卡,祖佳琪说下个月一定还她,但这点钱对竹听眠来说算不上什么,就叫她不用还了,坐在对面的祖佳琪突然沉默了很久,竹听眠疑惑抬眼问她怎么了,祖佳琪笑笑,说没什么,只是饭有点凉了。
“对了,有人给了我一些素描稿,好像是出自几个挺权威的老师,我回去以后微信发你一份?”
竹听眠边吃边说,但祖佳琪好像没什么胃口,餐盘里的饭只挖了一个洞,然后她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了,点点头说好呀。
竹听眠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只当是临近考试的焦虑,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情况,竹听眠第一年高考的时候情绪也不稳定。
周五的时候晏文韬就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是不是明天来,竹听眠回了个“OK”的表情,定了个早上九点的闹钟,结果周六起床下楼,发现李长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买好早餐放在桌子上,甚至都没在楼下见到他的人。
前几天竹庆说今天出去有事的时候李长青也没说过要出门,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也不在家吃饭,所以干脆就也出门了?
不过这疑虑很快就被打消。
她刚在饮水机上摁了几下,二楼李长青卧室的门就打开了,竹听眠又听到一阵很轻的关门的“咔哒”声,她抬眼向上望,二楼却没有一个人。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竹听眠连倒好的水都没喝,放下杯子就缓缓朝二楼走去,她先是敲了几下李长青的门,里面无人应答,竹听眠皱着眉进去,发现李长青的床上是空的,不过被子还凌乱着,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这人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家里真闹鬼了不成?
这神经病的脑子被烧坏了,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
竹听眠把他踹开,李长青闷哼一声,闭着眼张嘴吐出热气,连含着的药都吐了出来,又恢复了无害的模样,像是烧得很难受。
她站在床边盯了他一会儿,一边想要这个人去死一边做着道德性的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牙齿把药从药盒里拿出来,重新和水一起灌进他嘴里,最后抬着他牙关确认咽下去以后才撒手。
床单湿了一小片,被蹭得乱七八糟,跟干过什么事一样,竹听眠感觉神经重重一跳。
这可是她的房间她的床,被糟蹋成这样,全是这个人的错!
她喂完药就懒得管他,任由他睡在湿掉的床上,并暗暗下了决定必须让李长青洗好重新给她摊好。
想到刚才他意识混沌时靠近的呼吸,她心尖一颤,感到头皮发麻,立马离开了这个房间,重重摔门离去。
房间被弄得一团乱,李长青在湿掉的床单上掀开眼,空空地睁了几秒,又闭上。
“张桂香!”竹听眠也喊。李长青不过晚了半分钟进来,这包厢里已经烟熏雾绕,他挥了挥手,嫌恶地皱起眉。
“能不能别抽烟,我不能沾上烟味,回家了她闻得出来。”
游启明吐掉嘴里的烟,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一天天的搞得跟你姐的童养夫一样,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就你清高。”
一片散开的烟雾吞噬掉凌乱的灯光,李长青冷乜他一眼,游启明移开视线,给气笑了:“跟你是我老板一样。”
他跟李长青认识也不过半年,半年前李长青缺钱,网吧一个小时两块五,他每天下了自习还去打俩小时,坐得板板正正,眼睛都不眨,在游戏里扫装备,出了好的就挂出去卖掉。
游启明家里有点臭钱,而且人蠢,不是学习那块料,他爹叫他拿个高中毕业证就滚回去进厂从基层开始干,所以他完全没有学习的压力,基本也没去过几次学校,就挂了个学籍完成义务教育而已。
老师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气得他爹砸了他的电脑,游启明就在网吧睡了一周,发现这小兄弟技术好,还缺钱,就花了点小钱叫他代肝,一来二去就熟了些。
有的时候网吧里又吵又热,味儿还大,俩人蹲在门口吹风,他抽烟,李长青恶心他,离他很远蹲着摁手机,游启明好奇问他:“你天天晚上十二点才回去,你家里不说?怎么这么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