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星接过,笑着道了声多谢,仰头一口饮尽。
“晚膳已经照着王爷的吩咐备好了,王爷交待了,用完膳就去他书房……”
“嗯,听到了。”薛南星抬袖揩了嘴,自己将空碗放在床头,旋即坐到榻沿,匆忙把靴袜套上。
一时间又听得崔海道:“咋家帮你也并非白帮,那晚你应承的事可别忘了。”
薛南星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替陆乘渊解蛊毒一事。可去苗疆寻养蛊人都是后话,问题关键还是得让陆乘渊愿意,可眼下二人要查的案子还没一桩有眉目,他如何愿意抛下一切去苗疆。
她心中略一思量,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王爷又不愿服药了吗?”
崔海叹道:“这药嘛,咋家劝劝还是能服的。只不过前几日蛊虫提前发作,又急又猛,怕是已经伤到了肌理。去苗疆解蛊之事也并非朝夕可成,按太医的意思,得尽快前往俪山行宫的玉泉池调理,否则蛊虫苏醒的次数增多便再难压制了。”
“玉泉池?”薛南星听出关窍,沉吟一瞬,道:“所以,其实是有更好的法子压制蛊毒的,只是王爷不愿去?”
崔海点头,“太后倒是想了个法子——今年夏天来得格外早一些,太后寿辰将近,她老人家会以避暑为由将寿宴设在俪山行宫。太后寿宴,王爷自然是要去的,到时你想个法子让王爷去行宫外的玉泉池。”
“我?”薛南星蓦地瞪大眼。
太后和崔公公都劝不动的人,她如何能劝得了。再一转念又觉得不妥,太后是昭王的长辈,崔公公又与他最亲近,而她不过是跟着他查案的下属,连个正经职务都没有,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劝。
薛南星垂下眸,涩然道:“公公,我何德何能能劝得动王爷……”
不待她说完,崔海打断道:“你有办法劝得动王爷翻查旧案,有办法进的来昭王府,定能想到法子的。”
薛南星辩无可辩,只得又接下一桩艰巨的任务。
崔海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若有所思片刻,突然道:“只是眼下你认作是程大人义子,王爷对男下属自然是严苛些,偏生你又是个女儿身。这饿个一顿两顿你尚且还能受得住,可这时日长了,以王爷那铁腕治军的手段,咋家还真担心你这身子骨熬不熬得住。”
他迟疑一阵,又叹一声,“程姑娘,实则你为何还要瞒着自己的女子身份。你既由程大人收养,莫说是义女,即便是猫儿狗儿,王爷都不会放任不管的。若是女子,王爷可能还会心软几分……”
崔海说得意味深长,薛南星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一时间也未想明白,只道:“公公,若是女子,我还能近得了王爷身吗?我是跟着王爷查案,又不是做侍女,到底还是男儿身方便。”
“唉……也罢。”话点到这里就够了,崔海不再多言。
薛南星站起身,微敛起双眸,定定地看向崔海,“公公,说来奇怪,我还真从未见过王爷身边有女子。”她瞥一眼外间,又凑近些,压低声音,“莫非王爷他……好那口?”
“呸呸呸,说什么呢?”崔海晦气地一扬拂尘,不假思索地道:“王爷那是有心上人,是用情太深,等闲瞧不上旁的女子。是,时日长了是有些闲言碎语,可那都是外间的流言,你怎么也跟着犯起浑来了。”末了,也不知是对着薛南星,还是对着自己,又喃喃补了一嘴,“咱们昭王府的人可不兴再起这种念头。”
薛南星沉默地听完,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其实她哪里是真的以为陆乘渊好龙阳,不过是没来由地想试探点什么。这一试,还真试出陆乘渊早已有了心上人。
她陡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适才薛茹心都说得如此明了了,她为何还要试这一下。况且陆乘渊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有没有心上人,心上人是谁,与她又有何干。
她有她该做的事。
“来,试试这白切鸡可合口味?”崔海一声将纷乱的思绪拽回来。
薛南星一愣,“白切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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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倏忽间就沉下来,薛南星站在正院书房门口,安静地看着窗纸上的剪影,仿佛要将这剪影看化了,看到心里不再有任何波澜,才敢抬手敲门。
“咚咚……”
“进来。”里头的人唤一声。
薛南星沉了口气,推门而入。
“看够了?”声音自书案后幽幽飘来。
薛南星一凛,讪讪地转过身,咽了口唾沫道:“够、够了。”
“过来。”陆乘渊端坐于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
薛南星往前挪了一小步。
陆乘渊未抬头,语带讥诮,“怎么,没吃饱不会走路了?”
“饱了,饱了。”薛南星连连点头,顿了顿,又缓缓道:“多谢王爷……的白切鸡。”
陆乘渊浸在暖黄的光晕里,笔头一顿,唇边抿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他垂着眸,用手中的狼毫杆在案沿上轻敲两下,很快又重新落笔。
薛南星会意,这是让她站过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