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渐弱,帐内喘息声混着金钩晃动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燕子。
云收雨歇时,康远瑞沉沉睡去。
夏欢轻抚着臂上纱布,嘴角勾起冷笑——这掺了媚香的伤药,果真见效!
她想到什么,见一旁躺着的康远瑞鼾声如雷,便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
夏欢裹紧斗篷踏入惊鸿苑时,檐角铜铃正被北风吹得叮当作响。
章梓涵端坐在黄花梨案前核对账册,烛火在她鬓边金步摇上投下细碎光影。
“夫人,奴婢有要紧事禀报。”夏欢垂首福身,将章燕婷撺掇康远瑞谋害春喜之事细细道来,“奴婢虽劝过侯爷,但婷姨娘素来不达目的不罢休,还请夫人早作打算。”
章梓涵搁下朱笔,目光转向正在研墨的春喜:“往后少往池边去,天寒地冻的。”
春喜应声时,夏欢已提着羊角灯告退。
转过回廊拐角,她唇角勾起冷笑——果然如她所料,这丫头当真不识水性。
主院寝室内炭火烧得正旺,夏欢刚褪下外衫便被康远瑞揽入怀中。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后颈:“深更半夜的,去哪儿野了?”
“不过是去净房方便一下。”话音未落便被堵住唇瓣,帐钩撞在拔步床柱上,叮叮当当响到三更。
摘星楼二层轩窗大敞,章燕婷攥着青瓷茶盏的指节发白。
主院廊下小厮三次抬着沐桶进出,她腹中胎儿似也感应到母亲怒气,不安地踢动着。
章燕婷气得又摔碎一套茶具,屋内能砸的物件全成了满地碎瓷。
自从怀着身孕嫁进康家,康远瑞竟从未与她同房,这口闷气憋得她心口发疼。
待夏欢退下后,春喜凑到章梓涵跟前低语:“夫人方才故意在夏欢面前说我不会凫水,莫不是要引她们设计我落水?”
章梓涵执笔在宣纸上勾画,莞尔道:“倒是机灵。”
春喜却蹙眉:“可这数九寒天的,就算会水也得冻出病来。”
章梓涵将写好的方子递去:“明早把这些置办齐了。”春喜接过细看:“铁粉、木粉、活性炭、盐。。。夫人要这些作甚?”
“待制成你便知晓。”春喜应声收好单子,想起已故的孟姨娘最擅制些新奇物什,想来夫人定是得了真传。
腊月寒风卷着雪粒子扑簌簌落下,西园腊梅开得正艳。
章燕婷在摘星楼猫了数日,日日捧着暖手炉倚在窗边窥视。她记得章梓涵最爱梅花,往年章府没有红梅,那女人都要折了腊梅插瓶,这回定会来采。
果见春喜挎着竹篮往腊梅园去,章燕婷搁下茶盏冷笑:“可算等到了。”
转头朝庞嬷嬷招手:“让吴七尾随,把人掳去交给吴昭藏好。”庞嬷嬷面露难色:“这可是康家。。。“话未说完便被厉声打断:“侯爷既允了我掌家,还不快去!”
想到儿女还在章府为奴,庞嬷嬷无奈叹息,只得领命退下。
……
冬日的侯府,寒意侵骨,园中积雪未融。
吴七,身为章燕婷的陪嫁护院之一,亦是吴昭之子,身负些许轻功,此刻正屏息凝神。
他藏身于西院腊梅园茂密的灌木丛中,足尖轻点虬结的枝干,借力稳住身形,一身粗布短袄几乎与枯枝融为一体。
更令人惊异的是,他踏雪而来,竟未在晶莹的雪地上留下半个足印,悄无声息地潜伏着。
园中小径铺着圆润的鹅卵石,春喜正沿着小径缓步而行。
她边走边信手折下旁逸斜出的腊梅枝条,动作轻盈。不过片刻光景,怀中已抱了满满一大捧嫩黄的花朵,幽香浮动。
许是累着了,她光洁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便走到池边汉白玉雕琢的栏杆旁,倚着歇息,微微喘息。
吴七觑准时机,正待从藏身之处飞掠而出,行绑架之事。
岂料异变陡生!假山嶙峋的阴影后,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抢先窜出,迅疾无比地伸掌,狠狠推向春喜后背!
“啊!”春喜猝不及防,惊呼声被冰冷的池水吞没,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朝那寒彻骨髓的池水中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吴七惊愕万分,身形僵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动作。
“救命!救命啊!”池水翻腾,春喜在水中拼命挣扎呼救,声音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