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青摁下播放键的时候村民们传出一阵兴奋的议论,随着画面和字幕浮现的时候,一排排背影瞬间没了声音。
偌大的广场上只回响着电影台词的对话。
陈序青坐在人群之后一棵皂荚树下的石台上,两个木头小板凳摆在她脚边,她亮着光的手机屏幕垂在腿边,脑袋望向荧幕的方向,看上去有点孤零零的。
想问问池宴歌到哪儿了,又担心影响池宴歌开车。
篝火木柴燃烧得噼啪作响,陈序青从幕布上收回目光,没精打采地看向在风里摇摇晃晃的火焰。
突然。
陈序青抬头。
电影台词的女声在字正腔圆哭诉:“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陈序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从石阶上起身,着急的动作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矮木凳。
她吓了一跳,弯腰把翻倒的木凳扶好,再抬眼,那远远走来的身影已经清晰了起来。
池宴歌在下坡地广场边缘的树影下站定,身体侧向幕布看,抱着胳膊欣赏正精彩的剧情。
陈序青捏紧手中的塑料瓶,好奇怪,又不是第一天跟池宴歌见面,怎么会这么紧张。
听见身边的脚步声,池宴歌轻飘飘转头看陈序青一眼,对陈序青夸道:“你这投影仪的效果不错。”
陈序青双手背去身后,大拇指捏紧瓶身,塑料发出“咔”的一声,陈序青讲:“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这一刻,池宴歌没讲话,只盯着荧幕看。
成熟的侧脸勾起嘴角,轻轻笑了声,光影描摹着池宴歌的轮廓。
她漂亮的眼睛转来,目光温温柔柔,只看着陈序青:“陈老师,给我留的座位在哪儿呢?”
第33章N-柔软
荧幕上在放的是一部古早但风靡过的爱情电影,坐最后一排的年轻人过完刚开始的那股兴奋劲,注意力就从电影上收回来了。
脑袋和脑袋凑在一起聊八卦。
陈序青在她们身后坐下的时候听见有人提到“池医生”三个字,她看眼身边的池宴歌,被提起名字的人特别淡定,眼里只有电影。
前排一堆医学生里,数林蓓跟池宴歌最熟。
没人注意到身后刚回来的两人,电影声音大,许蕾的声音更大,她对林蓓惊讶:“什么?你居然晕血啊?那池医生当时啥反应?”
林蓓抽了下凳子,更靠近许蕾,她回答许蕾的声音也不小:“对啊那是我第一次看搭桥手术,血太夸张了,真的就是眼前突然发黑,感觉胃里吧有东西一直一直往上顶,后来池老师就让人把我带出去了,好丢人,但池老师没说我什么只让我可以多跟几台再试试。”
“噢?你现在咋样?”
“现在——”林蓓苦笑了一下,“没克服,估计实习结束以后也不会进外科了。”
许蕾搂着林蓓的肩膀拍拍:“唉,那池医生知道你的决定了吗?”
“嗯,我有一次实在太崩溃了去跟池老师哭,她那会儿刚从手术出来吧,大半夜的,坐在办公室听我哭了一个多小时哈哈哈。”林蓓说着感觉不好意思,耸了下肩膀,“池老师跟我讲她以前也晕血,比我更夸张,会直接晕倒的那种,我当时听她说的时候都忘记哭了。”
“啊?真的假的?”许蕾超级惊讶,“那她怎么干到今天的啊?”
“有吃药有做心理咨询还有脱敏疗法。”林蓓对着许蕾掰手指数,“毕竟晕血的原因分很多种缓解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想要克服的话,外力辅助和个人意志力都非常重要。”
许蕾又是一阵啧啧感慨。
两人话题转到林蓓以前在哪儿读的高中,许蕾的家里是种花田的,林蓓妈妈在航天局工作等等。
这期间,坐她们身后的陈序青好几次想去问池宴歌,怎么以前从没跟自己说过会晕血的事情。
她去拍池宴歌胳膊的手,都被池宴歌摁住了,池宴歌竖起食指笑着对陈序青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陈序青只能乖乖保持安静,继续听前排两个人闲聊。
“你要真说医院有没有玄学的事,还真有,之前我们不懂嘛,同期有家里开果园的给我们带了三箱芒果,我们就把这么一大袋分给了池老师。”
林蓓用胳膊环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圈,“当时给的时候,护士长表情就特别奇怪,很明显在笑我们,但是池老师接下了,后来一整个月池老师忙得飞起。”
“哈哈哈哈哈,哦,不能带‘忙’的谐音是吧?”
“忙、红、旺之类的都不行,真的,那一个月我一点不夸张,我们一组同期在不同科室轮转嘛,心内科能碰到池老师小儿外科能碰到池老师神经外科也能碰到池老师,最恐怖的是,她看上去完全不累,不小心跟她对视还会被她随机抽问题。有次我在咖啡厅碰到她,我想跑,她说请我喝咖啡,然后在等我点单的时候,她这样的——”
林蓓清清嗓,漫不经心整理袖角,学池宴歌那平静到让人恐惧的腔调:“林蓓,动脉导管未闭的定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