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握紧了拳头:“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今天就带我妈找地方落脚,给她买石磨做豆腐,明天我们来小饭馆找你。”
“小绍——”
夏娟急急慌慌地想要阻止儿子的承诺,宋明瑜却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在店里等你们——先说好,一定要品质过关,否则我是不会买的。”
“没问题!”薛绍的目光很认真,“我保证我妈做的豆腐一定是全南城最好的,以前她在大巴山那会儿,谁家都爱吃我妈点的豆腐,你一定会喜欢的!”
“宋同志,林阿姨,今天真的谢谢你们,我这会儿就带我妈找地方去。”薛绍拉着亲妈往针织厂反方向那条街走,林香在后头扬声叮嘱,“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来胡同找我们!”
“知道了林阿姨,你放心吧!”
母子俩走出去好一段距离,夏娟一直没能挣脱儿子的手,她急得满头都是汗:“小绍,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承诺人家,要是我们做不到要怎么办,那不是骗人吗!”
“妈,我们不会骗人,哪怕是住仓库,我们也不会没地方落脚的!”薛绍语气坚定,他停住脚步,将五张一块钱放在母亲手里,“这些日子我天天出去就是为了和他们抢工作,好多人都想做这个,但我跑得最快最机灵,器械科那边特别满意我,还给我发了奖金呢!”
“妈你别怕,我一定帮你把生意做起来!”
薛绍报喜不报忧,丝毫不提自己被勒得血痕满满的肩膀,也不提被人颐指气使时的愤怒,他想要挣钱,想要挣很多很多钱,足以让他和他妈都能过上好日子,让他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妈,咱们去知青办,找他们一起想办法!”
……
宋明瑜挽着林香的手回了胡同,“林姐,你刚刚是不是吓了一大跳。”
林香嗔她一眼:“你说呢,这么大的事儿,突然就下了决定,我肯定没反应过来呀。”
“其实我也是临时想到的,一开始我真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夏……夏亚军那个人对妹妹太可恶,想做点什么心里能舒服一点。”宋明瑜和林香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但是我能做什么呢,骂他一顿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给夏阿姨和她儿子一点钱吧,好像也不太合适。”
她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自家的生活都还没有到宽裕的地步,这么做完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是让宋明瑜眼睁睁看着夏娟走投无路,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硬的心肠,“幸好,夏阿姨会做豆腐。”
“小饭馆生意始终是要慢慢扩大的,副食店那点供应根本不够,人家也不乐意卖更多的给我。”宋明瑜语气里充满了喜悦,“如果夏阿姨点的豆腐品质好,我以后就在她那订货,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担心副食店那边出问题了。”
林香和宋明瑜相处了一段时间,哪还能不知道这个看似泼辣的姑娘其实心比谁都软。
刺猬的刺是坚硬的,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刺猬也只剩下柔软。
“你心里有数就好,无论如何先把自己照顾好,这样才能照看别人。”林香拍了拍宋明瑜的手臂,两人推开院门,几个小的凑了上来。
“姐!”
“妈妈,你们去了好久呀。”
“夏阿姨怎么样了?”
陈继开早就回来了,就等着她们俩呢,赶紧把装蛋糕的盘子端出来,旁边几个小不点早就望眼欲穿,等盘子端到手上就顾不上再问其他了,就连陈景行也忍耐不住动起了筷子。
没错,叉子是没有的,老式的奶油蛋糕甚至奶油都只有最上面那一层,下面全是实心的戚风蛋糕。
不过做蛋糕的师傅手艺纯熟,一院子大大小小都吃得心满意足,林香简单提了提,也没提豆腐的事情,宋明瑜向陈继开八卦夏家的情况:“后来夏家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陈继开是唯一一个留下来听后续的,“夏娟都愿意带着儿子走了,大家就散了呗。”
陈继开舀了一口奶油,也不知道是甜,还是因为夏家的八卦太腻歪,他皱起眉头:“夏老大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林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了丈夫一眼,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她转过头和宋明瑜“科普”:“说是针织厂这次在全国质量和行业评比里拿了冠军,厂子里现在热火朝天的,说是打算在针织厂中间加个‘总’字,以后还要扩大车间,工人肯定是越招越多的。”
甚至她也想过要不要和宋明瑜再提一提进厂的事情,小饭馆或许挣钱,可累却不是一般的累。
都说厨子是越当越胖,那是给人家国营饭馆当大厨,除了炒菜什么都不用管,可宋明瑜这不仅仅是当厨师,还得自己采购、自己管理、自己当服务员……不累瘦才怪呢!
不过,这会儿不是提这个话题的时候,林香叹了口气:“其实夏亚军帮帮侄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有些唏嘘,以前总想着大家都是针织厂的工人,一视同仁,相处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但真的做了邻居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拿夏亚军来说,他在厂里不算是出挑的,但也不是那种好吃懒做,吃大锅饭不出力光想着占便宜的懒汉,在车间里人缘也还可以,要不是夏娟这事儿闹出来,又有几个人会知道他也有这一面呢?
院子里一阵沉默,宋明瑜是才搬来不久,对夏家的初印象就是这家人不好处,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她并不意外,可林香和陈继开夫妇却有点觉得这瓜吃得人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幸好胡同里头大家都很关心夏娟,陈继开给两人继续描述:“联防队的人把夏亚军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厂里现在也怕,事情要是真的闹大到不可收拾,指不定就跟之前南城报纸上那一样了。”
南城报纸前两周就刊载了一个知青返城的故事,闹得纷纷扬扬的,针织厂当时还召开职工大会,特地强调什么事情“内部解决”,现在可是针织厂最谋求进步的时候,谁也不许在中间捣乱。
吃瓜群众也散了,蒋晓霞说是回去了,可后头一直倚在小院门口听,直到徐伟康催她进去做饭,她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子,高彦芝两口子一直忙前忙后的,林香特别明白他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