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码头呆了那么久,吹了风,又在医院闻消毒水味儿,喝点热的也许人会舒服一点。
宋明瑜让他有热的话帮忙带一瓶回来,不过她想的却不是自己喝,而是给陈冬青。
宋明瑜看着少年身上留下来的伤疤,有的新,有的旧。
豆奶是甜的,又是热的,或许喝了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走吧,我们去那边坐着聊。”
“嗯。”
陈冬青知道,宋明瑜没进病房,是不想打扰他们母子两个人说话。
病房不远处的走廊拐角有一排木头长椅,宋明瑜带着陈冬青在那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似乎还有些局促,和她中间留出了一个空位。
宋明瑜没在意:“你妈妈没事吧?”
陈冬青犹豫了一下:“没事,医生说只是吓到了,让她睡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医生说,他妈妈有风湿性心脏病。
陈冬青不懂什么风湿性心脏病,但他本能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治的病。
否则,医生又何必对着他叹气,又只是拍拍他肩膀:“让你妈妈多卧床休息。”
但他妈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躺在病床上还在自责,怪自己没轻没重:“我不该自己上去的,我该用菜篮子砸他,那我就不会摔……”
要是不摔,就不会进医院,她执拗地觉得自己又给儿子添了负担,“要是我没有摔就好了——”
家里还有个必须定期吃哮喘药,来医院做雾化的妹妹。
陈冬青心里充斥着苦涩,他不知道为什么日子就变成了这样。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在宋明瑜面前说,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
对方只是好心帮他解围,他要是还抱怨,那不就是逼得别人要对他伸出援手吗?
陈冬青做不出来这种事。
“……今天,谢谢你们。”
少年的声音很低,带一点少年人的微哑,“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遇到袁哥他们,医药费,还有饭钱,我赔给你们。”
“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宋明瑜现在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却遇到一个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的人。
或许没几个人心情能够平静。
陈冬青。
说实话,宋明瑜去找公安那会,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少年的名字也叫做陈冬青。
冬天的冬,青色的青。
和少年本身一样,眉目间带一点冷。
尽管两人就隔着一个座位,还是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那股与人不亲近的疏离感。
只不过,他哪怕抿紧了唇,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仍旧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有些不安。
陈冬青知道宋明瑜没有恶意。
在来医院的车上,他在后面陪着他妈,却也听到了前排两人的交谈。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接到过来自于别人的善意,宋明瑜的亲切,让陈冬青有些坐立不安。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宋明瑜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陈冬青觉得,她明明是在看自己,可是目光里却好像穿过了很长的时光,仿佛他不只是他自己,还是另一个人。
陈冬青下意识把打满补丁的袖口往手心里藏了藏:“……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