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爸在厂里出事那一天,世界完全颠倒了个模样,他整夜没合眼,靠着胸口那一口气勉强支撑,却从三轮车上摔下来。
从此成了人人嘲笑的跛子,出去打零工,到处挨白眼碰壁。
明明搬货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卖力,甚至还多搬了两袋水泥,可包工头一句“没看见”,他结算的工钱少了一半。
陈冬青身上的伤疤,就是那两三年打零工积下来的,和那微薄的积蓄一起。
他是拼了命才攒起来的家底,能开这么一家码头火锅。
码头的搬运工,还有那些做生意的偶尔会来吃。
不够让家里变得宽裕,但至少妹妹看病吃药的钱有了着落,一家人的日子能过下去。
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命运的拳头,却一拳把他打翻到了更深的谷底。
陈冬青不能,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是不是否定的。
他沉默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生怕自己开口,就是颤抖。
“你知道我是谁,应该也知道,我做的就是餐饮生意。”
宋明瑜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就长话短说了,你要不要来给我做学徒?”
“工资福利都可以谈,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徒弟。”
陈冬青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孩儿嘴唇开合。
她在说什么,他似乎听清了,似乎又没有。
……让他去当学徒?
为什么?
陈冬青觉得这事不可能是真的,她是不是在拿他开涮,又或者是她别有所图?
可他能有什么给人图的,他一无所有,比拖油瓶还不如。
陈冬青想来想去,觉得她恐怕是在可怜自己,他垂下眼:“我——”
他想要拒绝。
不是没有人可怜过他,同情过他,曾经有人给过他一份工作,在工地上。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讽刺,他拼命地回报,比那些大人都要拼命,最终却弄巧成拙。
长时间的高强度劳动,他跛足突然踩空,从高低不平的脚手架上摔下来,险些把本就跛的那只脚彻底摔废。
陈冬青不肯要工伤赔偿,是他自己疏忽,可对方却一定要他收下,同时委婉地告诉他以后不用再去。
那以后陈冬青就知道了,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最终只是让帮助他的人也被他拖下泥潭。
他害怕再次面对那样失望、懊恼、遗憾、怜悯交织的目光,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仍旧是个弱小无能的可怜虫。
“我还没说完。”
“……”
“我这里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
“钱。”
陈冬青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成拳。
宋明瑜戳中了他的痛处,自尊心只有在一种东西面前是无用的,那就是钱。
他需要钱,只有钱才能让妹妹活下去,让他妈不那么累。
钱是世界上最万能的东西,可以让他抛弃一切。
“一个不需要你东奔西跑,就能挣到钱的地方,你不心动?”
陈冬青嗓音沙哑:“为什么?”
钱,谁都喜欢,为什么会选择他?
宋明瑜叹息了一声,少年蹙起的眉尖有一处断裂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