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芝叹了口气,她注意到了徐伟康的踌躇。
她知道为什么徐伟康踌躇。
虽然对方在家事上颇有些拎不清,蒋晓霞又是个不愿意吃亏的性子,虽然也八卦,但和乐呵呵愿意让步的高彦芝聊不到一块儿去。
但是就多年同事的角度来说,徐伟康不是个坏人,甚至他称得上是厂里工作相当卖命的那类人。
毕竟要支撑一家老小,徐伟康在厂里没少和人换班,逢年过节那更是经常主动申请值班,图啥,不就是图那三瓜两枣的钱,能让日子好过一点么。
林香和张新民离开了厂子,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再说。
徐伟康说不出口。
高彦芝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她想了想,自己还在厂子里,对厂子的感情也最深,有些话也只能自己来说。
“吴书记……咱们厂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针织总厂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知道。
但厂子的气氛越来越差是事实。
如果说之前只是情绪低迷,感觉所有人都有点没士气。
那在这两件事情以后,在越来越多的人“因病请假”之后,整个厂子都已经显得像是暮气沉沉的老人一样,连喘气都费力了。
毕竟这两件事实在对针织总厂来说都是大新闻——
厂里出了小偷!
吴书记昏迷进医院了,据说身体败了,再好不起来了!
接踵而来的两件事,几乎让本就风雨飘摇的针织总厂,气氛一下跌入了最低谷。
尤其是吴书记的倒下,几乎是为针织总厂如今本就困窘的情况再一次雪上加霜——
没有大领导在厂里主持大局,厂里一下子群龙无首了!
一时间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人觉得针织总厂的日子一时半会好不起来。
“算了,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日子才能好呢。”
有些人甚至觉得针织总厂会重组领导班子,好好破除现在的僵局。
“我们厂子说不定要被重组了,现在费那劲儿干啥,到时候新领导下来,又没人认咱们的!”
也有人寄希望于市里,觉得市里不可能见死不救。
“咱们厂子帮市里挣了这么多外汇,我不信局里和市里的大领导们不管咱们,要我说,静观其变!”
在这种流言蜚语之中,厂子不知不觉往更加崩坏的方向滑落——
订单在急剧下滑,整个厂子陷入了半停工的状态。
其实订单变少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儿,这两年国营厂子,尤其是纺织厂,基本都面临着这样的巨大变化。
可半停工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针织总厂仍然执行四班倒,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仍然没变。【工作时间变少厂里想稳定但人还是跑】
但车间的人却变少了。
究其原因,找各种原因请假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有人称病,在家说什么都不来厂里上班的例子。
请假,其实是国营厂子的一个“福利”。
说白了管理不会那么严格,很多时候大家也就招呼一声,反正铁饭碗端着,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在这种节骨眼上,请假就很微妙了。
尤其是本来人就会有点从众的本能,看到有人说自己生病,不去厂子上班,车间里的其他人多少也心理不平衡呀——
又不发工资,她们都可以不来,我凭什么还得在厂子里兢兢业业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