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傅瑶光准备给他的茶盏,也给自己斟了一盏,晃了晃,看着茶汤道:
“公主亲手煎的茶,连我从前都没机会品尝过,不知那姓晏的可有幸用过?”
也不等她回答,谢瞻作势要喝,却又将茶盏放下。
“我知道公主的心思,不忍看战火四起,生灵涂炭,眼下倒是还来得及。”
“你此次前来,顶的身份是英寰郡主,但你定然带了当年受封公主的封诰文书,皆时你们乾国太子和使团同我姜国使臣和谈,只要你自认安华公主身份,阐明你如何来的京都,届时这三枚虎符,定然派不上用场。”谢瞻道。
两国斡旋,其余几国必然也紧盯着情势。
既想知道姜国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真的一改从前畏畏缩缩的做派,有想看看乾国底线在哪里,能否容忍姜国这般行事。
这个当口,她表明身份,相当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她的父皇,大乾的君主送女求和,行事还如此不堪,送的是已经嫁过人的公主,顶替着未嫁郡主的身份来和亲,姜国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哪怕这原本就是谢瞻自己的要求。
而在这一行径背后,更是表明了,当年王师挥纵四方的大乾现今是如何的畏战。
除此之外,她和这位姜国新帝,当年的质子晋王,以及代代帝师宰辅满门清贵的晏氏世子之间的种种,也会被世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
最重要的是,她这般行事,相当于站在了谢瞻的立场上,从此乾京的故人,她的家人、还有晏朝,只怕是同她都再无干系了。
谢瞻说完,便没再多言,只眼锋稍显阴沉,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向她。
傅瑶光似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良久,她拿过旁边的调羹,往茶汤中加了几勺蜜。
她小口抿了抿,似是觉着不够甜,又添了两勺。
一盏茶用完,她将茶盏放下,瞥了眼谢瞻面前的茶盏,茶汤是满的,他一口没喝,但已是冷了。
她抬起头,正撞上谢瞻似带着笑意的眸光。
“这个抉择竟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我原以为公主都不会觉着为难的。”见她望来,谢瞻慢声道。
傅瑶光给自己的茶盏中添了茶,又添了蜜,而后道: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
“我的父皇为了利益将我送到这里来,母后待我不亲近,母妃更是素来冷淡,同晏朝的婚事是父皇强加给我的。”
她看向他。
“更何况,如今大乾早也没了我牵挂的人。”
谢瞻捏着茶盏的手松了又紧,他盯着她,反问道:
“那,公主牵挂的人,如今在哪?”
傅瑶光只弯唇笑了笑,却没言语。
两人俱是沉默下来。
这几次会面,她同谢瞻总是聊到沉默,大抵是真的聊不来。
蓦地,谢瞻低笑了声,望向她道:
“公主,你还没有回答我,届时你会作何选择?”
傅瑶光只道:“我以为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