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少女是不是冥冥中知道自己有倚仗,竟是睡得有恃无恐,没用多大功夫,又将自己睡到了生死一线。
黑色的龙尾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探出来将她拨回正位,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年轻男子终于现身,没脾气地守在她身边。
一摇似有所感,蹭过来,一脑袋枕上他腿,这下总算舒服了,也老实了。
他身体僵硬,竟是丝毫不敢动,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少女,见阳光从她耳垂慢慢移动到面颊,再到鼻尖,眼睫,第一次如此分明感受到时间的流淌,缓缓如溪。
与以往任何时候的漫长等待都不同,不是那种死寂的,麻木的流逝,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怦然跳动,世间仿佛一卷款款画轴,每一笔每一画都静谧而又美好。
天色擦黑,金红的晚霞鱼鳞般排布在天空,整片山林都沐浴在夕阳中,一摇终于睡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开眼,结果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宁静的黑眸。
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哎呀,你来了,怎么没叫醒我呢?”
他视线移开,“忘记了。”
一摇也没追究,忙着回头去找自己带来的包裹,“喏,这一袋是专门给你的,这袋是还给钟山主人的贡品。”
他欣然接过第一个包裹,看着第二个包裹时,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以后不必给钟山主带。”
一摇很是疑惑,“怎么,这些你家主人也不喜欢么?没关系啊,如果不喜欢我下次来再换其他的,肯定能换到他老人家满意为止。”
听到“老人家”几个字,他微微抿了下唇,知道她重诺,说好要还回贡品,就一定会还,于是随便想了个说辞:“主人他说,不必相还。”
一摇更惊讶了,“是你跟他提到我了吗?他真的说不用我还了?”
他未敢直视她眼,仿佛这般便可掩藏谎言,点了下头。
一摇倒是松了口气模样,“这样看来,你家主人脾气还算好呀,怎么狰族总是诚惶诚恐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跟我说说呗?”
他顿了顿,给出的答案却让一摇意想不到:“很无聊。”
一摇自己想了想,又觉得也不奇怪,毕竟钟山主人那样神明般的存在,肯定年岁很大很大了,一般上了年纪的人不都是很无聊嘛,和年轻后辈也玩不到一起去。
“对了,你真身到底是什么呀,还没告诉过我,害我帮你想名字都不好想。”
真身自然是不能透露的,他又以沉默相对。
好在一摇是个狗性子,很容易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比如恰在她问出这问题后,一只蓝色发光蝴蝶不知从何处扑闪着飞出,引得她追逐。
钟山地界,万物遵从钟山之主差遣。
一只蝴蝶而已,于他而言却是助他度过了天大的危机。
一摇追得累了,发现时候已经不早,该回去了。
“既然你主人说不用我还贡品了,那这些就都留给你自己吃吧,觉得哪样点心好吃你记下来,回头我再带给你。”
他抱住她丢过来的第二个包裹,望向她:“不需要还贡品,你以后还会来?”
一摇眼睛睁大,似是奇怪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还会来啊,这里不是还有你嘛!”
他竭力克制着想要扬起的唇角,垂下眼道:“若你许久不来,我便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这落寞神情颇让一摇觉得内疚,感觉是自己冷落了朋友,于是道:“我需要看守九鼎,经常走不开,前段时间就是被主人抓包偷懒,这才许多天没来。不过我来不了,你若是空闲可以来找我呀!刚好也可以给你看看九鼎长什么样呢!”
他倏然抬眼,“可以吗?”
一摇点头:“当然啦!九鼎能看遍人间百态,很容易打发时间的,我也可以同你讲讲以前看过的人间故事。这样,我给你画个图。”
少女行动力极强,当即便拿起小石子在地上刻画起来,歪歪扭扭很快弄出了一张方位图。
“喏,这里是钟山,这里就是我平时住的地方,不过我一般不会在住处久待,都是轮流巡视九鼎的。这里就是九鼎的方位,你只要一个一个找,总归会在其中一个鼎下面找到我的。”
身为钟山之主,自然之神,自九州伊始便有意识的烛龙,又怎会不知九州堪舆。不过她讲的时候,他还是听得认真仔细,
甚至在她离开后,将她留下的方位图原封不动复刻到一枚龙鳞上,收藏保存。
这次一摇离开,又是连续七八日没了音信,他决定去找她,难得现真身于祭台。
他不喜与人交流,特意选在深夜,谁知却还是碰到了不放心来守夜的狰族族长。
“烛烛烛龙大人?!”狰族族长一双老眼险些瞪了出来,说话都结巴了。
他冷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依稀记得一摇说喜欢吃紫玉饼,便问:“有没有和紫玉饼吃起来差不多的,最好是比紫玉饼更好吃的点心。”
狰族族长傻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