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侥幸得到帮助的人活了下来,而更多的,却只能换来惨死的结局。
说到底,他们的命,并非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他们这些异兽和阵法师的手中。
霍掌柜的目光移向北边,那里是升平桥的方向,前一天晚上的硝烟还未散尽,似在提醒这里的人,那是一个多么耻辱的印记。”一座火山,只有当它以内部的力量向外喷涌,才叫爆发。外部的力量,即便再强,也只浮于表面,无济于事。”霍掌柜声音极轻,可此时听在范一摇耳中,却仿佛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你问我为什么在乎那批文献?”
霍掌柜勾唇而笑,似是看着极远的地方,而那里,有黎明前的曙光。
“因为那些文献里包含文史子集,数理科技,那里面所承载的,既是我们这个文明的过去,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对我来说,那些东西并不仅仅单纯是几车文稿,而是火种,是希望。”
雪后的夜,总是格外寒冷,风吹在脸上,像细细密密的小刀子在刮。
马车踏入夜色中,辘辘滚动的车轮声逐渐远去。
范一摇一动未动伫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眼睛睁得大大的,眸中映着月光反射在雪地上的凛光。
她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只有胸膛里一颗跳动的心,像是有团火在烧。
……
北平的局势越来越不容乐观。
第二天早报整个版面都是安抚人心的文章,说来说去,不过是寄希望于国际社会的声讨和制约,而对侵略行为本身,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反击。
北平的火车站变得更加拥挤,据说很多车次已经开始停发,甚至有因为抢票而发生的械斗事件。
沈顾一上午又匆匆进出了两次,中午回来后,便开始安排张罗车马行李。
范一摇听见声音出来,没见到沈顾的影子,便找了个天犬会的人问:“这是要做什么?哥哥要出远门?”
“听说是如意楼的霍掌柜,有一批东西紧着要运出北平,当家的决定亲自押送。”
范一摇沉默不说话了,一夜的辗转反侧,加之一上午的深思熟虑,让她此刻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哥哥要是回来了,你让他找我一下,我有个要紧事要与他说!”
“好,对了大小姐,那边院子里的孟先生,刚才正找您呢,您要不过去看看?”
范一摇以为是孟埙催促她要材料,但是丰安堂那边还没能把白及运进北平城,一时间竟是有点心里发憷。
惴惴不安来到孟埙居住的院子,却被眼前景象震惊到。
只见铺了白雪的四方小院里,竟是开满了桃花。
“这是……这是什么季节,桃花怎么会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狗狗不觉得好看么?”大冷的天,孟埙却还拿着那柄折扇轻摇着,坐在回廊内的茶案旁,衣衫单薄,脸色白得不似活人。
“好看倒是好看,是你用阵术弄的?”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喝杯茶,难得的好景致。”孟埙冲她招招手。
范一摇走过去,远远的闻到熟悉茶香。
“又是顶雾茶?”
“你不是喜欢么?”孟埙笑着看她。
范一摇捧起茗烟徐徐的茶杯,微微皱了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茶。”说着又瞪他一眼,“你不会就是为了喝茶,搞出这些桃花的吧?”
“小狗狗变了,记得当年我们偶遇一片桃花林,还是你主动提出要在桃林中烹茶做饮的,人家现在巴巴给你重现出来,你倒是不稀罕了。”孟埙又摆出那副春闺怨妇的做派,好像范一摇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懒得再跟他争论,索性老老实实饮下杯中茶,道:“其他材料都准备好了,就差一样白及,能不能再等等?我真的跑遍了北平所有开张药铺,也没买到这味药材。师兄已经安排了丰安堂的人送药,说最迟今天酉时会有消息。”
说着,范一摇又小心翼翼问:“应该还来得及吧?”
少女紧张的表情落入眼眸,孟埙安静而认真看了片刻,才轻笑一声,“来得及啊,怎么会来不及。”
范一摇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地。
孟埙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身进屋,“既然酉时会有消息,那小狗狗便带着白及酉时再来找我吧。”
“喂!”范一摇眼睁睁看着孟埙将屋门关上,忍不住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