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噪音对于听觉敏锐的哨兵来说伤害力远高于普通人,蔺霍眼前一黑,喉头泛血,宛若无数细针扎破耳膜,耳道被尖锐的耳鸣声淹没。
整个坟场仿佛在这一刻苏醒了过来,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挣扎着爬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风变得阴冷,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预示某种不详的征兆。
焦急的声音簇拥着从不远处传来。
“队长!”
“沈若若!”
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后,陈尔若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面色惨白,拽着身旁人的手臂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身体摇摇欲坠。
她仅仅撑了三分钟。
失去意识和身体平衡的前一刻,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但由于奔跑的速度太快,惯性让他们无法停下,他抱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疼痛。她的身体被牢牢护住,没有直接撞击地面,但那股冲击力还是让她一阵眩晕。
哪怕已经摔倒,那人的手臂依然紧紧环抱着她,没有丝毫松懈。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与黑暗一同降临的。
是他熟悉的、颤抖的声音。
“姐……”
*
营帐内,头顶的几盏灯陆续被调暗。
陈尔若还在昏睡中,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一只手孤零零地垂落在床边。
在被握住的瞬间,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像被惊扰的蝶翼,指节本能地蜷缩,又尽数收拢在哨兵稍显宽大的手中,渐渐停住。
陈宿守在床边,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攥紧了,用掌心的体温去暖。
分明的侧脸在明暗交界处被切割,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一半被残留的光线镀上层蜡质的光泽,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他的眉骨很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扇形的阴影,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脸。
他熬的第四个夜。
自她与蔺霍一同失踪的那天起,他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白天,他带着队伍在林子附近勘察,晚上,他睡不着,就守在她消失的林子里,坐在巨大的榕树树冠下,盯着雾气看。
那时,他以为从古怪的梦魇中挣脱了。
可出了迷雾,他的梦魇才真正降临。
她没有听王穆的话,乖乖守在那里,等着救援……而是跑进雾里寻他。
然后,她失踪了。
在林子里找了几轮都没找到,王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当时是蔺霍先行去雾里找人,如果找到了,以他的能力,有他领着,她一定不会出事。
可他怎么能确定?
他又怎么敢去赌?
到后来,他开始憎恨自己。
倘若不是他执意要她陪着他出任务,她是不是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危险?
眼睁睁看着她倒下的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寒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身体接住了她。
即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那股刺骨的寒意依旧挥之不去。她微弱的呼吸声几乎轻不可闻,像一把锋利的刀,次次割在他的心口。
直到他将她抱回帐篷,让巩兰仔细检查,亲耳听到巩兰说她并无大碍时,那种窒息感才逐渐褪去,空气涌入鼻腔,他站在原地,眼前发黑,狼狈地扶着膝盖,弯下腰剧烈地喘息。
“他们都是被地底下突然的冲击波及了,幸好她不是哨兵,五感没那么敏锐,蔺霍的情况要比她严重得多,估计要失去一段时间的听觉。至于她,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