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气场的老兵,穆长舟比对圣都那些文官耐心多了。
他将拜帖恭敬递过去,沉声道:“穆某不敢为难老丈,也不欲为难袁翁,只求一见,无论袁翁决定如何,穆某绝不强求。”
原本还挺拔坚韧的袁大丰,独目突然飘忽了下,表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郎君说老醇国公是个老狐……能言善辩,比他还擅长玩弄人心,您只怕也不是好鸟……咳咳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离家出走了,不跟您玩儿。”
穆长舟:“……”这小老儿就不怕他回到圣都,砍了袁家那瘦鸡一样的大儿?
袁大丰:“哦对了,郎君还说了,圣都的大郎随便您收拾,不够还有河南道的二郎,都砍了送回湖州府来,还能死得团团圆圆,也挺好。”
穆长舟唇角抽了抽,微笑颔首。
“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实现袁翁的心愿,多谢老丈告知。”
他这话实在不好回,袁大丰又撮了下牙花子,讪笑着‘哐’一声把门关上了。
穆长舟确定了此路不通,便知先前进过袁家门的赵瑞灵,就是他仅剩的另一条路了。
不过那小娘子胆子时而豹子一般,时而鹌鹑也似,实不好拿捏,还是得想办法把人约到她跑不了的地方一叙,方有余地。
他直接回了客栈,准备问甄顺于家如今的情形,再看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却不料他刚踏进客栈大门,还没下马,甄顺就嗖嗖跑过来,拽着他的缰绳往外走。
倒也不用穆长舟问,甄顺就跟倒豆子一样说了缘由。
“那小娘子着实胆大包天,我根本就没见着人,邻人说她带着小叔子敲登闻鼓去了!”
“我打听到,说是被同族的夫家远房兄弟欺辱,意欲强娶,侵占于家家产,她替自个儿和小叔子打官司,这会儿怕是已经升堂了。”
他们速度快一些,应该能赶上现场看个热闹。
穆长舟微微挑眉,“先前让你查她,你怎么没查到这些?”
若还没升堂,他只靠帮于家解决这个困难,就能换个人情,也不必再费心该怎么说服那小娘子。
甄顺有些心虚,紧紧牵着马往前跑。
“我先前打听的时候,确实没听到有人提起啊,怕是那家子贪心的,私下里做了什么事儿威胁赵小娘子。”
两人刚到湖州府府衙前,就见有好些人围着衙门瞧热闹。
穆长舟耳力好,隔着人群也能隐约听到赵瑞灵凄切的陈词。
“妾初得知夫君病死他乡,悲恸过度,全靠邻里帮忙才浑浑噩噩为夫办了丧事。”
“那段时间家中人来人往,有相□□人来往妾房中,以慰妾伤情,一时不察,竟令那于老媪得了空子,偷了妾小衣去。”
“待妾亡夫忌日一过,于老媪登门,假此诬陷妾与于老七通女干,逼妾带着于家大半家产嫁于于老七。”
赵瑞灵掩袖抽抽噎噎哭得可怜,“妾幼时失怙,全靠公婆养大,与夫君青梅竹马,更亲自照料二郎如亲子,又如何舍得让二郎一个小儿独自过活。”
“妾寻到了族长处,族长娘子话里话外说会让于老七家收养二郎,分明是打着将于家房产都霸占的心思。”
“二郎是妾夫家仅剩的独苗了,妾实不敢信以阴私手段逼迫妾改嫁的人家能照顾好他,多番推拒,却得于老媪步步紧逼,日日到家中威胁谩骂,只能告上公堂,求个公道!”
于老媪气得在破口大骂:“你个遭了瘟的小娼妇休要满嘴胡沁,分明是你与我儿私通,勾得我儿非要娶你个丧门星!”
“我拗不过我儿,只能上门给你送这送那,便是语气不好,也是不得不认你这新妇的憋气!”
“我前前后后帮着你照顾病重的二郎,只等着二郎病好,就打算如你们的愿叫官媒上门。”
“青天大老爷,您睁开眼好好看看啊!我好心喂出个狼心狗肺的下贱坯子,哄着于二郎撒谎学舌,诬陷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也不怕叫雷劈死你!”
赵瑞灵被骂了也不分辨,只缩着身子跟于旻靠在一起微微颤抖,皆捂着脸哀哀哭泣。
左右她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该是讼师的活计。
被周夫子特地寻到的讼师,品行不错,能力也有,又得了周夫子私下里塞的银钱,很是卖力,立刻舌灿莲花替赵瑞灵分辨起来。
于老七虽然是读书人,可书还没读明白,又被讼师拿着厉害刑罚吓唬,整个人都慌得厉害。
他着实没想到赵瑞灵如此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