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支言睨了她一眼,心知这小丫头又在作怪,便道:“既如此,你赠一份,我赠一份便是。”
“我才不送呢!”阮苓看向沈支安,“二哥哥得了次名,我的彩头自然要留给二哥哥。”
阮苓这丫头分明是在耍赖,沈支言却也拿她没法子。抬眸望去,但见表哥与薛召容虽赢了比试,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一个比一个神色冷峻,只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得教人招架不住。
沈支言绞着手中的绢帕,一时犯了难。她身上只带着一个绣好的荷包,这该如何分送?
正踌躇间,表哥何苏玄已含笑上前,温声道:“妹妹不必为难。这些年我得的荷包还少么?今日这彩头让与薛公子也是应当。”
他眼角含笑,语气洒脱:“待你日后绣了新的再予我也不迟。”
这话说得极是体贴,倒显得格外大度。只是那“日后”二字,却莫名教人听出几分怅然。
沈支言自袖中取出那方绣着海棠花的荷包,放在表哥手中:“我身上也没什么稀罕物件,既然表哥赢了,这荷包便赠予表哥罢。从前送荷包,今日还是送荷包。”
何苏玄眸中霎时漾开笑意,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细密的针脚,笑道:“到底是妹妹最疼我。”
她话音落下,却见沈支言已转身走到薛召容面前。
她褪下腕间那串沉水檀木珠,莹白指尖托着深褐色的珠串,轻声道:“这手串是幼时随母亲去寺里祈福时,一位老师父所赠,说是能消灾解难,今日赠予薛公子,惟愿公子此生平安顺遂,不会再遇祸事。”
不会再出现满门抄斩的悲剧。
她竟将那贴身珍藏的宝贝赠予了薛召容?
众人皆惊,连三位兄长都变了脸色。那串檀木手串可是她的心头至宝,当年娘亲千叮万嘱要她好生保管,说是能挡灾避祸的灵物。虽说不尽信这些,但毕竟是慈母一片心意,她这些年一直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何苏玄攥着荷包的指节微微发白,唇边的笑意渐渐凝住。这荷包他府上已收了七八个,此刻却突然觉得轻飘飘的,哪里及得上那串浸着她体温的檀木珠分量重?
阮苓亦是震惊,目光在那手串与荷包之间来回游移。
园中一时静得可怕,只余风吹落花的簌簌声。薛召容垂眸望着掌中犹带女儿香的珠串,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再抬眸时,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
沈支言迎上他的目光,恍惚间又见前世那个熟悉的眼神,不由垂下眼帘。薛召容喉结微动,终是压下心头翻涌,低声道:“多谢,定当珍重。”
“哎呀,这般郑重做什么?”阮苓笑吟吟地打破凝滞的气氛,转而对一旁的鹤川道,“还不快替你主子戴上?这宝贝可是要贴身带着的,听说灵验的很。”
鹤川闻言正要上前,却见薛召容已自行将手串戴在了腕上。那檀木珠子衬着他冷白的肌肤,竟显出几分温润来。他垂眸凝视腕间,指尖轻轻摩挲着珠串,神色晦暗不明。
另一边,阮苓推着轮椅转到沈支安跟前,笑盈盈地从耳垂上取下一枚翡翠坠子:“二哥哥,我虽没什么贵重物件,这耳坠却是贴身戴了多年的,你且收着,日后见它如见我。”
阮苓求起姻缘来当真是半点不知含蓄。沈支安望着那枚翡翠耳坠,耳根早已红透,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一旁的沈支轩拍掌笑道:“这般好事还犹豫什么?我长到这般年岁,可还没收过姑娘家的贴身物件呢!”
阮苓见沈支安迟迟不接,朝软玉递了个眼色。软玉会意,轻叹一声上前道:“二哥哥且收下罢。”
说着便接过那枚碧莹莹的耳坠,不由分说塞进沈支安手中:“不收她又要闹了。”
沈支安握着尚带余温的耳坠,半晌才低声道了句:“多谢妹妹。”一张俊脸早已红得似天边晚霞。
众人嬉闹着又玩了射覆、对弈,直至日影西斜,园中仍回荡着少年们的欢声笑语。
薛召容今日倒是比来时舒展许多,眉宇间隐约透着几分悦色。自得了沈支言那串手串,他总不自觉地去摩挲腕间的檀木珠子,眼底浮着淡淡的笑意。
暮色渐沉时,众人三三两两散去。何苏玄面上不显,辞别时依旧风度翩翩,可待回到何府后,他却径直进了书房,将那只荷包随手扔在案上,略显烦躁地扯了扯衣襟。
茶盏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透着几分郁色。
“公子。”他的随从石岭轻声禀道,“老爷吩咐,稍后要您同去见几位大人。”
何苏玄身为家中嫡长子,肩上担着整个何府的期望。父亲早就在为他精心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