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耳朵格外灵敏,他们说的话,他都能听见。
真虚伪,他的父母。
他嘴角扯了个极好的弧度,看似温顺,“父王母后,我身体有些不适,无法陪父王母后用膳,实在抱歉。”
“怎么都身体不适?”南诏王后担忧问,“来人,快传御医。”
“不了,许是太累,回去歇息一下就好,就不劳烦母后了。”
他有礼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刹那,嘴角弧度淹没在阴影里。
没意思,骨肉血缘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有意思,他曾杀死的那个算命道士临终前骗了他,不过是俗世间又多了段虚伪的俗情。
檀玉走出大殿,月色皎皎扑面,似春水溶青裳,茫茫夜色,四周寂静,倏地一只手压住他的胸膛,背脊重重抵在柱子上。
一张粉糯笑靥掀开夜色,浮现在他眸前,以及一道熟悉的张扬声线。
“我才不信那些。”乌禾道:“血色的莲花胎记?我不信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刺上去的也说不定,我也不信你没有阴谋诡计,更不信你是我的哥哥。”
她总觉得檀玉这个人不简单,他明明是笑着的,却隐隐透着寒气,像是二月春风,温和地挑出了嫩芽,实则冷极了,光那一站,便是阴寒。
她的指尖一下又下戳着他的胸膛,檀玉不恼,依旧是副温润的样子,他扬唇一笑,“既然妹妹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他慈善宽厚,显得她咄咄逼人。
乌禾嗤笑,“我迟早要扒下你这层虚伪的羊皮,叫世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少年双眸掠过一丝兴趣,他紧盯着眼前的少女,若有所思,“你真的想看?”
“自然。”乌禾觉得他在废话,“我巴不得你露出狼尾巴。”
这样,她才是阿爹阿娘最乖巧的孩子。
“好啊。”
少年双眸微微眯起,溢出一丝笑意,与危险的气息。
一只黑黢的蛊虫从袖口钻出,闻到了食物芳香,兴奋地爬行在少年的手指。
真正的羊,浑然不知危险将近,当暗处的蛊虫正张开血口,露出獠牙之时。
不速之客,打扰了这场晚膳。
“阿姐!”远处传来乌涯的声音。
可惜了,檀玉眉梢微挑,收回同样遗憾的蛊虫,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指尖,少女因风拂起的披帛擦过他的指尖,阵阵栀子花芳香,引诱深处的饥饿。
檀玉感知到皮层连绵的躁动,逐渐牵扯至心脏,他蹙了蹙眉,声音有些低沉,“我的宠物怕是饿极了,得去给它们找寻食物了。”
随后擦肩走过,乌禾张唇,她像是被人耍了又随意敷衍过去,于是气上眉头,想质问个明白。
“什么宠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面目!你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少年一点也不听小公主的号令,头也未回往夜色里走。
远远瞧见阿姐的乌涯走上来,正巧撞见檀玉,小王子瞧着人面生,凑着头好奇问,“本王子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哪个部落哪个大臣家的少主?要不要跟本王子一起斗蛐蛐?”
檀玉停顿,侧目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如冰,扭过头继续往前走,浑然未搭理。
就算是几大部落的少主也全是巴结这位呆头王子的,哪有王子被冷脸的,楚乌涯啧了一声,“嘿!真没礼貌。”
小王子叉腰,远远看见阿姐时气又马上消了,招着手跑过去,“阿姐!”
楚乌禾远远望着像鸭子似的跑过来的楚乌涯,心中气更盛,若说檀玉是羊皮狼,楚乌涯就是呆头鸭,迟早被檀玉一口吃掉。
呆头鸭跑过来,还兴高采烈道:“阿姐你知道吗,我今天碰到了个仙女姐姐,她妙手回春把踩扁的蛐蛐王治活了,简直太神奇了,我立马带着蛐蛐王赢了个大彩头。诶?阿姐你怎么站在外头,我特地提前结束比赛回来看看那新来的长什么样。”
说着乌涯就往宫殿门口探头,“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