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玉平静地撤开视线,眼底淡漠,他吹灭烛火,屋内刹那一暗,只剩朦胧的月光。
“我要睡了。”他道。
“可是我怎么回去?那么黑。”
烛火灭的一刹那,乌禾仿佛变成了一个瞎子,她觉得檀玉是在整她,语气也带了些愤怒。
但听的人不会觉得那是愤怒,像嗔怪,像小猫的叫声。
“黑吗?”
檀玉环望四周,他从小对黑暗的环境感知能力极强,视力和记忆也格外的好,也许是天赋,也许是早已习惯。
他径直走到床榻躺下,没管生气的乌禾。
乌禾气呼呼坐在软垫上,皱着眉头,朝檀玉做了个鬼脸,她觉得檀玉就是在耍她。
她又唤了他几声,喊他的名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乌禾开始努力辨别四周,双眸像是蒙了层纱,看不见,又隐约勾勒出陈设框架。
于是她试着抬脚,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一阵酸麻感流通整只脚,无数只蚂蚁攀爬,在里面打架,筑巢。
乌禾抱着腿躺在软垫上,不敢再轻举妄动,心里愤愤咒骂起檀玉。
她讨厌他,十分讨厌他,想把他大卸八块,扔到池子里喂鱼,等鱼拉出来粪便,再给她的花园施肥。
乌禾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软垫上,但不得不承认,离檀玉近一些,心脏就十分舒适,似一股春日的暖风,穿过山岗,拂开一片花海。
软垫上还残留着檀玉的味道,檀香混着山间草木味,醇厚老成又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已然醉入梦乡。
她从来没有在这种拮据的环境里入睡过。
仅此一次。
因为檀玉,因为犯贱的子虫。
少女的脑袋枕在手臂,发丝垂下如流水,点缀几颗铃铛,她睡得恬静,呼吸清浅,月光温柔地投了一片淡淡光辉在摊开的裙摆。
像只金鱼。
檀玉这般想。
静谧的夜色里,一双黑眸冷凝,静静望着酣睡的猎物。
这是最好的时机。
一只蛊虫从檀玉手臂里爬出,它已然馋得忍受不了,迫不及待想啃食香甜的食物。
她实在太过诱人。
等爬到掌心时,倏地,被檀玉一手握住。
蛊虫有些委屈地扭动臀部。
与此同时,曦和宫迟迟等不到小公主回来,慌得不敢入睡,差了几个人进来碧竹居,呼唤着小公主的名字。
*
乌禾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已经许久没酣畅淋漓地睡一场,虽然后半夜没有前半夜那般香甜,有些多梦。听闻她躺在碧竹居的软垫上睡得深沉,进来的几个侍女都吓了一跳,以为她昏厥了过去,要知道她娇生惯养,十分挑地方睡,从未想过会睡在铺在地面的软垫上,还睡得那般香甜。
侍女们把她抬回曦和宫时,她睡得依旧雷打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