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真正见到主人的时候,它却远远躲开了,只敢在暗处偷窥。
它清楚地知道,主人早就将它遗弃了。
但这种躲在阴暗处窥人的行为放在人、甚至是美人的身上都有些过于变态,除非……对方也是这样的人。
元朔帝垂下头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伸臂将低头伤神的她揽住:“阿臻,别学你的母亲。”
他一向不为外物所累,士衡的夫人竟会因为女儿的走失而精神失常,即便如今也偶尔发病,这于天子而言难以想象的事情。
贵妃是她的女儿,一旦步了后尘……事情没到这步田地,元朔帝并不愿意细想后果。
沈幼宜愣了愣神,她对付男人的招数放在元朔帝身上有点作用,但也不多。
他轻缓地拥着她,却没有狂风暴雨似的吻与欲,甚至生出些无奈与伤感,看来人至中年,小别胜新婚已经不适用了。
她心底深深生出一种挫败,从少年男子那里得到的经验在皇帝的身上得不到验证,更何况,她不认识燕国公,更没见过他夫人。
沈幼宜含糊地应了一声,她轻快道:“这种事情太丢脸了,我本来一点也不想教您知道,可谁教您那么那么地喜欢我呢。”
那种伤怀的温情霎时间荡然无存,元朔帝好气又好笑,甚至想拧一拧这张写满了小人得志的脸。
她比太子和他那些皇嗣都要顽皮大胆得多,只要有一点点的好脸色,她就得意洋洋地露出狐狸尾巴。
他这样想了,没道理不这样做,她双颊微丰,晚间只敷了一点香粉和玉容膏,捏起来手感极佳,甚至捏一下,就能惹出她一声叫来。
这种感觉有一种带着恶意的陌生趣味,珍贵的人与物件在破坏的那一刻,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元朔帝收着力道,又捏了几下才训斥道:“亏你还是女子,清闲贞静,守节整齐,你的《女诫》读到哪去了!”
妇人以贞静幽闲、端庄诚一为要,可她简直可以说是不知羞耻。
男子的手劲有些大,沈幼宜不满地揉了揉脸,男人总是道貌岸然的,嘴上一套身上又是另一套,他这么爱说教,又喜欢贞静的女子,就该去找端庄又宽容的女人睡,譬如皇后,对妃妾们很好,还记得人家喜欢吃什么,场面上也很得体,为什么又来找她呢?
还不如太子呢,沈幼宜悻悻地想,太子起码承认就是很喜欢她这个人,这具漂亮的皮囊。
她也很喜欢这具漂亮的皮囊呢,不是谁投两次胎都可以拥有的,被他捏坏了怎么办?
元朔帝低头打量紧紧咬着唇的贵妃,她肌肤娇嫩,就是随意碰一下都会觉得痛,但就是这样娇贵的美人,可以受得住彻夜挞伐的激烈欢愉。
他在这上使力,她从不拒绝。
然而沈幼宜倏然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您不惦记我,那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可没说她喜欢他,一肚子坏水,在那时还不忘算计谁先谁后。
但元朔帝想起那方红笺,神情柔和舒缓:“都过了仲春,怎么想起来画芍药?”
年过而立,他已经习惯了万事捏在掌心,乾纲独断,俯瞰一切,偶尔为一片花丛绊住衣角,虽起涟漪,也并不觉得独特。
人有固定的偏爱,这并不稀奇,少年时热衷于踏遍天下山川湖海,丈量每一寸臣服的土地,如今便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天子富有四海,他不介意她在内廷这片池塘搅弄风云,但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君王威严。
这或许就是天意。
沈幼宜莞尔一笑,顾盼生辉:“芍药艳丽,与红笺相配,我画一朵花还要想着它几月份开么?”
元朔帝被她说得微微一滞,目光落在沈幼宜面上,见她笑得狡黠,不免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却还是缓和的:“这自然也随你。”
沈幼宜忍俊不禁,悄悄观察他的神情道:“谁教您不肯到瑶光殿来,您不惦记我,那我就真的不喜欢您了,今夜您要是不来,我就去求太后娘娘,让她准我遁入空门,省得我在您眼底住着,处处惹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