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突破（第1页）

林玉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沉闷的褐色床幔，往旁一看是哭肿了眼的舅母守在床边。她的嗓子干涩无比，像有人拿着尖刀在里面划过一般。同样干裂的嘴唇慢慢蠕动，发出虚弱的声音：“舅母。”

月琴听到，眼见着眼泪又要涌出，往前探身子抱紧林玉，颤抖声线道：“小玉啊，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日月琴看到倒在地上的林裕，心中哀痛欲绝，转过身又看到林玉晕了过去，只能强撑着把她带到山下的客栈。寻过药后，又立马上山去。可是，整座山几乎都要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林昭的踪迹。

几日后，林玉跪在林裕的墓前祭拜。

这是从前他说看风景最好的地方。她们把他埋在这里，从今往后的每一日，他都能够在这里赏景，然后自我陶醉地念出那些诗。

林玉终于接受了现实——舅舅被杀，哥哥失踪，她和舅母不能再出事了。

她觉得，哥哥一定还活着。

后来，她们没有在山上住了。月琴带林玉回到了她小时候住的地方，两人在那里重新生活。

林玉本想报官，可月琴说什么都不肯，问及原因，却总是三缄其口，只是不住道：“你舅舅说过，发生什么都不能报官，千万不能报官。”

林玉无奈，一遍又一遍上山去，企图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天降暴雨将一切都冲洗得干干净净，过了几天，甚至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消失了。就算有什么线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天真是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除了那个被林裕抱住的尸体尚且还在。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抱得太紧，才和他一起倒在那里。但是那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而脸庞被毁容，瞧不出端倪。

哪怕林玉忍着恶心，把他的穿着里里外外都翻看过一遍，都没发现半个可能显示身份的东西。只有黑色，毫无生机的黑色、沉闷的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最普通的黑色。

林玉找仵作看过，舅舅和那人身上的致命伤口都是由刀剑割裂而成。可用刀剑的人数不胜数，怎么能找得出来？找出一个谨慎的凶手，便如大海捞针，只万分之一的概率。

不过仵作还发现，那人的嗓子似在生前被严重损害过，声带撕裂。推断生前应当就是哑子。

这样一个隐去所有身份，无法开口的人，林玉想不出为何要来杀舅舅。

在山上那些年，她们甚少下山，更别提与人结仇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那日她去赶集时才会那么兴奋，谁知等待她的是地狱般的恶境。

难道是在山上以前？可她自出生后，所有的记忆都与这座山融为一体，除了交代父母的去处，舅舅从不多提从前的事。

林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没有一点线索，没有一点希望。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找她们？

四月，已距那场人生中的暴雨过去了两个月。这两月，纵使她有心报仇，也无能为力。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离居于山的小姑娘，受尽亲人保护，单纯天真。她没有方向，也没有办法报仇雪恨。

报仇之事虽无进展，但仅仅两月，她已体会到人世不易，每日都得去帮工以维持生计。

月琴病了，生活的痛苦烙印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病不是很严重，却缠缠绵绵，始终不痊愈。纵有舅舅留下的银钱，但病痛花钱如流水，实在杯水车薪。对于她们而言，长期以来那钱必然不够。

这一日，林玉拿着一些小碎银去往裁缝铺处。天气渐渐热了，舅母还穿着那件稍显厚重的粗布衣，得去做一件轻薄些的。

面前的王裁缝拨动着许多不同种类的料子供她选择，林玉看着他熟捻的动作，心中思考着哪种料子更适合现在的天气。

哪种料子呢？

对，料子！料子！

衣服的花纹颜色可以是最普遍的、是泯然于众的。但是，布料呢？料子是否会不同？

她急迫地从身上掏出一块墨色布料，是当初从贼人身上撕下来了。她时常将其带在身上，期盼着能在路上发现与之相似的物品。

“师傅，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这块布料！可曾见过它？它是从哪里来？会是什么人用它？”

一窝蜂的疑问发出，王裁缝接过后仔细思考，又细细摩挲了一番。

片刻后，他沉思说道：“这料子看起来普通，细细摸来才发现针脚细密，有一种奇特的触感。我当初走南闯北，只在京城一位富贵之家有幸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