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红纱长裙迤逦过门槛,腰间玉珏琤琮。云髻高绾,斜插一支红蝶玉簪。额间朱砂痣,与莹白胜雪的肌肤相映成烈艳之色。眉眼清逸出尘似如仙。
容颜似仙人,偏生额间朱砂痣又洇着仿若是妖魔鬼魅铸成的艳冶潋滟,似如黄泉边上盛开的彼岸花。浓浓的仙气中透着粘稠的鬼气,矛盾而又和谐,竟浑然天成。
满殿金玉在她踏入刹那尽失颜色。
她眼尾熠熠生辉,恍若神女垂眸俯瞰众生。
直至她站定,众人才狠狠抽了口气,满殿唯余更漏滴答,似在替失魂的他们数着心跳。
这般惊世姿容,教人连妒意都生不出,只能生出浓烈的欢喜。侍立宫娥个个直了眼,浑似泥塑木雕。
云烟不识皇后,却识得五彩翟纹,看得出穿着凤纹华袍的是皇后。
皇后雍容华贵,气度威严。
云烟停至她身前,道:“你要杖我二十?”既不行礼,亦不称尊。
皇后:“放肆!”
云烟:“我为何不能在要杀我的人面前放肆?
皇后:“本宫何时要杀你?”
“你不是要打我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便是要你性命?连二十大板都受不住?”
“我先天不足,生来带疾,二十大板与赐死何异?”
皇后细观其面,见她面色雪白,的确似带着病气,一副柔弱病美人的惹人怜爱模样。
确见其病容宛然,皇后道:“先天不足,难承杖刑,是你命数使然。既不知规矩,犯上作乱,合该有此劫。”
“命数?”云烟道,“我的命数,我自己做主,轮不到你来做主。”
此刻的云烟,放肆,坦荡,并不像是愚蠢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是理应如此,有一种光芒闪耀的自信,让人不自觉折服的耀眼。
耀眼,耀眼到刺目。皇后眼瞳有些疼。生理本能让她下意识低头。
下巴忽然一紧,云烟撅住了她的下巴。
云烟欺身近前:“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要打我二十大板?”
若是真如此,她就不客气了。袖中蛊蝶早已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皇后愣愣看着云烟,哑口无言。她感受到下巴上的柔软触感,闻到云烟手指上入骨的香气,面颊立时燃烧起来。
见皇后凤冠珠翠微颤,面染丹霞,云烟眉梢一挑,神色变得玩味起来。她猛地凑近,脸与皇后的脸近在咫尺。
“咦,皇后娘娘,你的脸怎的变得这般红。”
云烟猛然凑得这样近,声音似春风拂过湖面,皇后耳朵听得皮都展开了。
“怎么不说话?说话。”云烟微微歪头,笑眼弯弯,眼波流转,目露狡黠。
皇后凤冠珠翠颤抖得更加厉害,脸也红得更加厉害。
有些美人美则美矣,却似木头,无半分灵气。例如宫中的木头美人袁昭仪,容貌只在璎妃之下,人却木讷,空洞,无半分灵气,好似只有一张美人皮,却没有灵魂,生生教这美貌都打了折扣,教这美貌都浅显起来。
而眼前之人,凑近自己,笑眼弯弯,目露狡黠,一颦一蹙,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间,整个人是鲜活的,流动的,动态的,耀眼的,闪闪发光的。绝色的皮囊都压不住这极致的,动态的灵韵。
似乎她并非空有这张美人皮,而是这张美人皮,有幸长在她身上。
皇后直直看着她,失去了往日的威仪,二十八的年岁,似乎回到了什么心事也藏不住的豆蔻年华。她错开云烟的目光:“本宫并不知你先天有疾在身。”
云烟微眨睫毛,浓密的长睫似蝴蝶欲振翅膀:“如今既已知晓,仍欲施刑否?”
云烟又凑近一些,吐气如兰,几乎要亲上皇后的嘴唇。
朱唇几欲相触,将触未触之际,皇后猛地推开她,惊退数步:“你!你!大胆!放肆!来人,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