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琢说:“你问我,是为了你来港岛吗?”
程嘉铎引导着她说下去:“皎皎,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想到当时的情形,温如琢忍不住笑出来,她是个太内敛的性格,又恰逢当时两人正在热恋期,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学不会那些恋爱里讨人欢喜的甜蜜话。
老实巴交的说:“因为港岛离世界的舞台更近,我想要飞的更远,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想见你。”
却没想到程嘉铎夸她说的很好,他说这才是正确的答案,一个人人生里做的任何重要决定,都绝不应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绝不能因为另一个人舍弃自我,如果打着付出和牺牲的理由开展一段恋情,那么到最后爱恨都模糊。
热度刚好的牛奶能驱逐掉晚上的一些寒意,氛围很好的咖啡厅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他们坐在视野最好的落地窗前,扭过头就能看见港岛最繁华的街景。
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耳边有慢慢的雨在下,程嘉铎目光完全注视着她说,“皎皎,我们分手吧。”
温如琢世界里的那场雨停了。
她捏着杯子的手猛的一颤,有点庆幸自己这时候还能镇静问一句“为什么”。
程嘉铎轻声说:“我即将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够风光和你说再见。”
“可我不在乎这些。”温如琢说,“我不在乎你的名声、地位和家世,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
“可是我不希望你为我牺牲,这件事过去以后,我家估计要破产,欠下的一大笔外债,难道我要连累你和我一起还吗?明明这是你的阴影之一,我好不容易将你拽出来,不能再将你拉入地狱。”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程嘉铎反而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也许失去总是一种后知后觉的东西,冷静是他向来自诩的美德。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在这里,我还要和你道歉,我隐瞒了你许多事情,譬如我母亲和姐姐常常为我牵桥搭线,我没有和你说过,只是希望你永远快乐,永远做戏本里那个不染凡尘的天仙,不要为琐事而烦恼。”
“但我好像已经失去继续守护你的底气。”程嘉铎从钱夹里递出一张卡,推至她面前,“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祝福你永远自由与幸福。”
雨还在下,他们一起撑着的那把伞被程嘉铎留在了原地。
温如琢眼泪无知觉的滚落下来,看着男人隐入雨夜里的画面,她脑子里忽然想到许多场景。
她和程嘉铎恋爱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重现,那些甜蜜与怅然交织的幸福,终于,走向了一条濒死之路。
*
温如琢没有那种预想之中的伤心与崩溃,好像她和程嘉铎都是同样的人,他们的爱与恨都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平淡。
她慢慢推开那扇咖啡厅的门,窗外的雨仍旧不停的下,他们彼此默契的都把那把伞留在原地。
温如琢想,就把这把伞留给下一个彼此热恋的情侣。
她已经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就这样不管不顾走近茫茫的雨夜,哪怕会浑身淋湿,哪怕会发烧,会耽误后面训练进度。
但一切都顾不得这么多了。
雨终于把她的睫毛打湿,温如琢有些愣怔地借住自己眼睫滚下的泪珠,她是伤心到麻木了吗?怎么连掉眼泪也感受不到了。
一把伞撑了过来,周思珩从街对面走了过来,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终结了她世界里的这场雨。
于是,所有的雨声都消失,温如琢被他虚揽在怀里,他们之间很近的一段距离,她的视线所及,全都是他的面容。
“你一直都在对面吗?”温如琢无力地笑了笑,“是否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可以这么说。
周思珩挑了下眉毛:“难道看一场戏也有错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令温如琢无比的疲惫,她已经没有力气要同他争辩,也没有力气要去仔细想,是否她和程嘉铎的分手,也有他的推动?
她推开他的怀抱,一个人仍旧往雨里走。
周思珩扼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他看上去没用太大的力气,脸上还挂着那幅轻松的,似乎一切都游刃有余的笑容。
好像只用了不值一提的力气,就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在这个时刻,温如琢非常清晰和明朗的认识到,在他们这群站在山顶上的人眼里,她的命运微薄如蚂蚁,轻易就能被扼住。
周思珩握住她腕骨的手未松,改为俯身环住她整个人,他的下巴轻轻搭靠在她瘦削肩头,偏过头轻声哄她——
“礼尚往来,接下来,我请你看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