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模糊的问询和压低的回应。
顾濯回来了。
久违地踏进了她的院子。
祁悠然睁开眼睛。
因为怕惹风寒,屋内没有开窗,空气浑浊得化不开。
适才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浓烈的金疮药味霸道地弥漫开来,与熏炉里燃着的香料纠缠在一起。
铁锈般的腥、药石的涩与熏香的腻,在时间的催化下发酵,混杂出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怪味,挤压着稀薄的空气。
祁悠然看着那错金铜博山炉,丝丝缕缕的香雾升腾、盘绕、纠缠,在她黑沉的眸子里变幻着诡谲的形状。
脚步声突然近了,踩在廊下冰冷的地上,却是清晰得像踏在她的心尖上。
然而,到了门前,却又迟疑了。
他站得实在是有些久了,久到祁悠然倚在软榻上的身子又瘫软下去,那点强撑的清醒也如同将熄的烛火,在药力与疲惫的拉扯下,一点点飘摇下沉,眼看就要沉入混沌的黑暗里去。
“笃,笃,笃。”
门被敲响,像石子投入死水般的寂静里,激起无形的涟漪,也惊散了祁悠然那点摇摇欲坠的睡意。
那声音在她耳膜里嗡嗡地响着,引得额角阵阵闷痛。
“进来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也听不出情绪。
开门时带起一阵冷风,直直闯入屋内。
那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攫住了炉顶袅袅升腾的香雾,随后粗暴、近乎蛮横地一搅。
方才还缠绵悱恻的烟缕,顷刻间便溃不成军,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消散在袭来的冷气里。
。
“你的手怎么回事?伤得如何?”顾濯看向她,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他手微微动了动,想做些什么,终究只是手指徒劳地蜷缩了一下。
“划了一下,不妨事。”声音平平的,带着疏离与冷淡。
“我……”他往前挪了半步,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这是来向我解释吗?
祁悠然缓慢地直起身子,抬头看他,抿起血色极淡的唇。
烛火明明灭灭,灯下的她脸色显得愈发虚弱。
顾濯并不习惯被她这么看着,那未出口的话似乎卡得更深了。
屋内重新陷入安静。
时间也许过去了一会,也许过去了很久。
顾濯像是急于填补这令人窒息的空白,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大夫可来看过了?”
祁悠然目光缓缓垂落下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
总归是不甘心的,她还是主动问了一句:“夫君今日‘会友’可还顺利?”
“会友”二字,被她咬得极重。
“……嗯。”顾濯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衣角,像是没听出来她话中的阴阳怪气,草草揭过。
祁悠然气极反笑,胸口陡然涌上一股愤怒,接着是惶然的委屈与绝望。
她嘴角似乎想动一下,最终只是垂下眼。
一句简单的解释都没有。
她在期待什么呢?
之前的红绡楼还能说是有别的目的才去,之后也未见他踏足。她勉强能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