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
哦,不。还是不同的。
朝奉眼底深处,多少还藏着一星半点对名贵物件本能的惋惜。
“她还没长开,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母亲谄媚的声音带着讨好,父亲在一旁搓着手陪笑。
她麻木地看着父母脸上那丑陋的、油腻腻的笑。
他们惯是好吃懒做的,此刻却显出罕有的卖力。
“行了,一百个铜板。”老鸨不耐烦地睨着他们。
“诶,谢谢谢谢。”那笑容更深了,几乎要挤出脓来。
“她叫什么?”
“二……”父亲脱口而出,又猛地噎住,浑浊的眼珠转着,仿佛怕这贱名污了耳朵,折了刚谈妥的身价。
还是弟弟想到了什么,伶俐地接话:“她叫莺莺!”
“对……天宝说得没错,她叫莺莺……叫莺莺。”
顷刻间,一股恨意挟住了她,她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住束缚,狠狠地扑上去掐住那个小畜生的脖子。
细嫩、雪白、温热的脖子,被她死死攫住。
只需要一点蛮力,便能将它折断。
原来掌握一条命也可以如此简单。
她的父母霎时慌了神,旋即暴怒地扑上来撕打她。
她已经记不太清当时混乱的场面了,只记得一声厉喝,一袭人匆匆闯了进来。
脚步声像密集的锣鼓点,骤然改写了戏台上小人物的全部悲欢。
——那块辗转的玉,揭示了一个秘密,她是相府流落在外的千金。
它完成了一件器物冰凉的责任,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她手里。
多么惹人欢喜的剧本啊!有种苦尽甘来的爽利感!
四面八方的目光,有惶恐的,有欣羡的……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想跑到阿姐身后缩起来,却发觉自己无人可依、无处可躲,连蔽体的衣服,都在拳打脚踢中扯烂。
哪里是相依为命的藤蔓,她明明是菟丝子,寄生在阿姐身上,汲取生的养分,直到宿主慢慢枯死。
眼下,她没了依靠,在磅礴的命运面前,沉浮如砂砾,冲向未知的陌路。
十岁那年,她认祖归宗,重享荣华;十岁那年,她痛失亲眷,难言悲恸。
。
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慢慢拭干她眼睫的晶莹。
生疏、笨拙,却珍重。
……阿姐?
晃神的片刻,口中却弥漫着苦涩。
她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去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微微颤了颤,惶然、讶异,又克制地不再动作。
终是静静由她握着了。
祁悠然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睛:“……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