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萧春和（第3页）

一道道愤怒、质疑、甚至是仇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萧春和。

石岳抱着双臂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铁青，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双虎目死死瞪着萧氏姐弟，若非还有一丝理智，怕是早已冲上前去。

面对这汹涌的指责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敌意，萧春和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

萧春和甚至没有立刻回应那些愤怒的质问，只是微微侧首，对身边一个捧着厚厚账册和图纸的萧氏管事伸出了手。

萧氏管事立刻恭敬地将图纸和其中一本账册递上。

萧春和接过，纤长的手指熟练地翻开账册的某一页，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数字和备注，又迅速展开扶登秦那份改良铆钉的手札图纸副本，两相对照。

萧春和的动作行云流水，专注而高效，仿佛周围那些愤怒的声浪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片刻后，她合上账册，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激愤的巫工们，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姜涣身上。

“诸位工官息怒。”

萧春和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嘈杂。

“此批铆钉成色不佳，导致险情，确是我萧氏督造不力之过。”

萧春和坦然承认，并无推诿之意，这份干脆反而让激动的巫工们微微一滞。

然而，萧春和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再次紧绷。

“不过，”

萧春和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手札图纸上，说道：

“扶工正此份改良手札，要求以百炼精钢为材，反复锻打淬火七次以上，方可达到其标注的韧性与承重。”

“此等工艺，耗材耗时，成本较旧制铆钉高出近三倍。”

萧春和将账册翻开一页，展示给离得近的巫工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原料、工费、损耗等条目补充道：

“工部所拨款项，乃是依照旧例，并未因技术革新而追加。”

“我萧氏承接皇差，自有定额利润，亦需对万千工匠生计负责。”

“若全然不计成本，按此‘理想’之方制作，不仅萧氏难以为继，工期延误之责，朝廷怪罪下来，恐怕也非诸位工官能担待得起。”

萧春和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扶登秦身上，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故而，此批铆钉所用之材，乃是七成精铁混以三成上等熟铅，锻打淬火五次。”

“此乃工部默许、成本与性能折中之法，历年工部采买皆循此例。”

“此次断裂，确因风雨过大、绳索受力过巨，超出其承受极限所致，亦是我萧氏未曾预料险地之故，疏忽之责，我萧氏认罚。”

萧春和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将责任巧妙地分摊：既承认了督造未考虑极端环境的疏忽；

又将“偷工减料”的根源指向了工部拨款不足和历年“默许”的潜规则，更点出了扶登秦设计“过于理想化、不顾成本”的问题；

言下之意，非我萧氏一家之过，是这整个链条的积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