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娘跑进里屋翻出药箱,手忙脚乱间打翻了放在箱顶的七星盘,“咣当”一声清响砸在地上,抱起药箱的画皮娘步子稍顿,随即一拍脑门。
“呀,我怎把这事忘了!”
她捡起地上的七星盘,推开里侧的窗户朝外望去,果然眺见玄沧靠坐在后院的走廊下。
廊檐缀着的灯光半笼在他身上,沿着鼻梁投出一道光影分明的折线。
有种沉默百年的枯寂。
真是个死脑筋,百步限制便只在百步处的地方呆着。
画皮娘心说,一个翻身跃出窗,跑了过去。
“喂,玄沧。”
听到声音,廊下的人毫无反应,甚至画皮娘走到面前他都仍安静地阖眼靠坐着。
画皮娘:“书生受了伤,这几日我得在前面看着,以防对面那只臭山鸡又来找麻烦。但阿泱那里也需有人守着,你既然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每隔四个时辰替我去窑室里瞧上一眼。”
“这七星盘可以穿过泥棺窥见里面的状况,若是阿泱有何异样,你及时跑来告诉我。”
画皮娘说话的时候,坐在廊下的人眼睫都没抬一下,直到七星盘递到眼前,他幽深的眼瞳才偏转过去,静静睨去。
“不愿意也得去。”画皮娘见他半晌没接,不满地撇撇嘴:“你可别忘了,阿泱现在是你的灯主,她出了事对你可没好处。”
这句话说完,面前的人撩起眼皮,极淡地瞥了她一眼。
一阵凉意从后脊窜起,画皮娘如被厉鬼缠身,脸色顿时紧绷起来。
她掏出装着钥虫的匣子,连同七星盘一并往玄沧手里一塞:“反正,反正,你不去也得去。”
说罢,她头也不敢回地匆忙逃走。
廊下的人垂眼看着手里的七星盘,直到画皮娘走远眼睫都未抬过半分,一双眉眼深掩在阴影中,竹节似的五指一寸一寸拢紧,指节褪至苍白。
——
纵使已过去整整一百二十一年,珞泱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回到琅阙山。
琅阙山很大,独立北海之上,有三千里梅林,上万种灵草,金玉奇石无数,一日可见四时之景,月下可赏鲲鹏腾跃。
琅阙山又很小,小到那时的珞泱总是待不住,隔三岔五地就偷溜出去,不是去仙都晃悠,就是去凡都闲逛。
课业灵术没长进多少,闯祸打架却是没一日落下,为此珞栖鹤和钟离筠没少头疼。
后来珞栖鹤强行设下禁制,珞泱为能溜出去这才狠下心来提高灵力,苦练剑术。
她天赋好,脑子活泛,只要愿意学总是学的很快,只用了半年她的剑术便连二师兄都敌她不过。
那段时日二师兄愁得像只千年苦瓜,她却又乐呵呵地偷跑出去,继续逍遥快活。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地过下去,直到她在仙比中因一时的争强好胜,致使锁妖印出现裂缝,妖气外泄,妖力暴走。
“妖,她是妖!不,不对,她身上还有灵气……”
“半妖!琅阙山少主竟然是半妖!”
“怎么会是半妖,她不是珞盟主和钟离夫人所生吗?”
“她杀死了十六师弟,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半妖,真是低贱,杀了她!”
“该杀!!”
“该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