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轻鸿答应,卿如意才离了这逢霖墅,身影在斜阳映照下拉得冗长。
辞缘收回视线,挂着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轻鸿师兄。”
“辞缘,还未用膳罢?不若师兄带你去。”轻鸿自来熟地扣住他肩膀,二人隐匿于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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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意两三下就将卿宰相给说服了,今日所有风波都得以平息。
晚膳过后,她悠然坐在后花园秋千上,细细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碧桃犹犹豫豫看向卿如意,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打断她的冥想:“小姐……奴婢听闻今日那个戏子像是食物中毒了,可家班里其他人没事。”
卿如意腾地起身,天杀的,才离开多久,谁要害她板上钉钉的昆曲接班人?
“我这就去看看。”不等碧桃说完,她两袖生风急急而去。
她精心载下的小树苗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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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缘腹中有如刀绞,冷汗涔涔湿透刚换的衣衫,他咬牙红着眼眶,任凭疼痛侵蚀。
轻鸿倒做得好,带着家班所有人使手段,算准了他一届伶人根本请不到医师,给他吃了个下马威。
痛得他低声呜咽,眼前混乱不堪,往事纷杂,凌乱的,世人唾弃哂笑的,撕裂般欲将他分作两半,他喉头发涩,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再度睁眼,视线却落在了漏在衣箱外的雪色衣角上。
戏子,伶人,不过就是个唱曲的。
“我作你的伯乐,亲手栽培你成为日后的名旦。”
“幸亏他没梳那女儿装,不然更为显眼。”
“瞧着温温柔柔的,噗。”
他做错了什么?只是想活下去最终复仇,真以为他想当这卑微戏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踩他一脚?
命不由人,命不由人。
腹中又是一阵绞痛,灵魂和理智彻底湮灭,最后一道城墙也跟着轰然击溃,他再也按捺不住,只听“嘶啦”一声,惊起烟尘似霰。
雪白的宝相花女帔骨肉分离,华贵绸缎藕断丝连,骨节分明的大手攥着回纹袖袍颤抖不已。
与此同时,木门大开,夜风呼啦啦往屋里灌,吹散了眼尾一片红,他猛然惊醒。
“你在干什么?”卿如意讷讷看着分作两节的戏服,罪魁祸首正死死拽着随风飘零的袖袍。
辞缘心头狂跳,大手抖了抖即刻松开,洁白丝绸无声垂落于地,脏灰迫不及待侵染了破碎无可依的女帔。
“小姐,我,奴不是故意的。”辞缘已经彻底从仇恨不甘中走出,他心中懊恼,面上满是恳切焦急,一双凤目泛着淡淡泪光。
卿如意没有理会他的说辞,第一时间掠过他捡起地上戏服,细细摩挲着勾划出丝线的精美刺绣,只觉气血翻涌,顿时死死攥紧了宝相女帔,一时口不择言——
“我问你,为什么要撕坏戏服?你分明是未来昆曲的接班人,我好不容易带你回来,就是让你这般破坏糟蹋女帔的吗?你倒好,回头就忘了本!”
辞缘咬牙,不得不拉住戏服,二人手指猝不及防相触,卿如意瑟缩一瞬,只觉指尖凉得厉害,猛然想起他身体抱恙,尚未来得及懊悔改口,眼前人一把将戏服扯过,她惊呼一声赫然撞入少年怀中。
卿如意错愕对上他视线,二人鼻息交缠,只见得少年红着眼求饶般低吟:“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