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就快些出来,别让我家小姐等久了。”
辞缘攒着镶花戏服,凝神于多出的线头处,这是屈辱,惩罚,亦为警告。
他今日任性了一回,万般不该。
手指抚上胸前衣襟,感受平安符的轮廓,心跳呼吸微乱。
辞缘沉沉呼出一口气,戏服在手中掐出深深褶皱,他自我折磨般反复默念——不能亏欠如意,不能因此生了龃龉,更不能为此在情感上失去主导权。
待到外头下人足音彻底消失于门外,辞缘缓缓回神,他沉下眼,丢去手中繁杂,终于似笑非笑看向头顶:“还要偷窥多久?”
房梁上砖瓦窸窣响动,弹指间跳下一身着玄色贴身武袍的男子。
来人眉眼深邃,冲少年不卑不亢行礼。
“殿下,恕奴暗自跟踪,只是一直未确定您身份,一时莽撞,还望殿下息怒。奴乃天佑国兵部尚书之心腹左六,是安插于地暮国的暗桩。”
辞缘闻言缄默一瞬,他眯起狭长凤眼,周身威压尽显:“天佑国兵部尚书,暗桩,呵。”
所以自他丧家逐出本国之后,周围就一直留存他们的眼线么?
“原从一开始,你们就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他翘起唇角,视线定于那戏服上——
“让我猜猜,现如今来找我,无非是因为我那皇兄德不配位,驾驭不了天下大权,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唯恐江山动摇,才开始另辟新的求生之道。”
辞缘敛着一双凤眸,好似淬了毒般盯穿左六双目:“所以才会在这关键时机,寄希望于我身上。我所言对否?”
左六赶忙单膝下跪,心生惶恐。他腕上十八子菩提珠轻响:“奴在此之前从未跟踪过殿下,也不过是因为卿相之女才得知殿下音讯,还望殿下明鉴!”
少年瞳孔一滞,卿如意?
左六继续言辞急切道:“殿下,这皇位本就同先帝旨意相悖,大皇子天性残暴,更是违背天理人伦。到底应是谁坐上去,满朝文武皆是心照不宣。”
辞缘沉声数息,他一直苟活,甚至委身这女娇娥,为的不就是回国篡位么。然大好机会送到他眼前,未免太过顺利,一片诡水疑云。
太过对他胃口,委实刻意。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反皇帝党还有些谁?”辞缘开始回忆曾经那些老面孔,不出意外,从这左六口中道出的都是些老名字。
“镇国大将军齐隋今于何处?”辞缘略微侧目,外头似乎有脚步声响起。
左六立刻答话:“驻守天佑国与地暮国交界之处——濮州。”
“暂且不回尚书府,你自去濮州寻齐隋。”辞缘拿起戏服,捏住线头单手一扯,撇断了玫红丝线,“将这个给他,就说旧人所欠,今日得偿。”
“速去。”少年声音犀利,左六虽不解其意,依然奉命跳窗而去。
门外足音停驻,辞缘背过身拾起戏服,迅速换上。双手立好衣领一刹那,寒光乍现,凉风扫面,他微微侧首敏锐躲过。
肩上猛然一紧,刀刃凉滑感压于脖颈,辞缘顿住动作,眉眼弯弯,其间小痣更显得他纯良无害——
“师兄这是在做什么?相煎何太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