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的那刻,炎玉头皮发麻,好像有无数只小虫爬过她的躯壳,她浑身鸡皮疙瘩骤起,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炎玉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干笑两声,“啊……哈哈,在等我呢?”
室内只燃着一盏昏黄灯盏,斐厌清垂手坐于螺钿漆椅,上半张脸覆着厚重的阴影,显得平日里那张冰洁玉兰的面容都沉郁了几分,影子被无限拉长,越过门槛直罩住了炎玉。
炎玉屏息蹑足,将灯一一点亮,屋里这才亮堂起来。
“去山下走了一遭,认认路。”炎玉故作正经地解释道,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谁惹他了?这么阴沉,搞得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一样。
斐厌清目光停在炎玉手上,上面分布着几道浅浅的血线,他喉间动了动,眉头锁得更深了,“怎么不让鹤童陪你?”
“我……”炎玉面上依旧维持着微笑的弧度,只是此刻强行得有些不太自然。
斐厌清静静等待对方接下来的狡辩言辞。
“……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十几秒后,炎玉终于想好了正当理由。
“这样么?”斐厌清指尖轻叩桌沿,唤:“陆贰。”
仙鹤少女陆贰自虚空中现形,羽衣上还沾着夜间的露水。
“少主。”少女敛衽一礼。
“你以后只负责宁姑娘。”斐厌清淡声吩咐道。
陆贰看一眼炎玉,自发上骨簪掰下一截,掌心再摊开时,已化作枚精致骨哨,“宁姑娘但有差遣,吹哨即可。”
炎玉目光在斐厌清与陆贰之间转了转,眉尖微蹙,“我不喜有人跟随。”
想监视我?
陆贰将骨哨塞进炎玉掌心,道:“宁姑娘尚未通晓御剑之术,恐行路不便。明日新弟子于清虚峰洗髓,那处乃九曜天极顶,若无人引道……怕是有些困难呢。”
炎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狐疑地看着二人。
“宁姑娘放心,只有你唤我,我才会出现,有时离得远些,还会没那么快到呢。我是鸟,天生爱往云里钻,不会让你不自在的。”陆贰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对方都这么说了,炎玉也不好再出言拒绝,遂屈指勾过骨哨,将其暂先放入了乾坤袋,躬身谢过,“那陆姐姐,有劳了。”
斐厌清目光掠过炎玉手上红痕,递给陆贰一个眼神。
陆贰心领神会,轻步上前,扬手召出药箱稳稳置于桌上,指了指炎玉的手,“宁姑娘,我来为你上药吧?”
炎玉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戳了一下那看着最红的伤痕,复又猛地弹开,紧接着就是一声“嘶”。
什么时候?这么痛?
“早些安歇。”正疑惑间,斐厌清的声音自泼墨般浓稠的夜色中传来。
炎玉的目光越过门扉,看着月下那道谪仙般的身影,银辉将斐厌清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清晰,体态修长,宽肩窄腰,清冷如天上此刻高悬的明月。
她第一次见到斐厌清的时候,就觉得他好看,然后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过在旁人听来有点像在挑衅就是了。
这样的美人可惜了。
等他死了,把尸体封存起来,也该是极美的。炎玉隐秘地想着。
突然手上一阵柔软,炎玉回神,陆贰正轻捏着炎玉的手指,为她细致察看伤势。
“宁姑娘概是山间穿行时,被草叶割了。”陆贰道。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陆姐姐。”炎玉望着手上涂抹开来的淡黄色药膏,心中却是泛起一阵难言。
炎玉的天魔之体不死不灭,这种细小的伤痕,下一秒就该半分痕迹不显了,只有一些比较重的伤,需要长些时间愈合。
魔界伤药稀缺,医修处理伤患更是简单粗暴,却也只有缺胳膊少腿那种要命的伤才有医修诊治。
一时之间,她不知是该感叹自己如今如此弱小,还是该唏嘘魔界的落后贫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