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热闹了大半个月的兰苔别院门口除了谢承煜二人渐小的“嘀嗒”马蹄声外,再无声响。
苏朝琳好似浑然不知,继续看傻子一样对着胖太监说:
“谁没事带着十万两黄金出门啊?我提前去了书信通知大兴城的通宝钱庄准备,约摸着钱马上就到了。
“真是皇上不急……”她边说边看着胖太监僵在脸上的笑,倒是“好心的”没有继续说完后半句。
经过别院正门不久后,林青寰看着谢承煜越蹙越紧的眉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这位苏姑娘到底是粗鄙还是率真呢?太后到底都给你招来了些什么人啊?哈哈哈哈。”
谢承煜不语,只是牵着缰绳的手却逐渐收紧。
而别院门口的众人听罢皆吸了口凉气,没想到这位江南来的苏姑娘不光样貌出彩,说起话来也是这么的算了。
终于一条东面的巷子里响起了车辙滚动的声音,为首的是与阿鸢穿着同款衣裳的一位少女,只是身材更加高挑些,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冰冷,大步流星,正是阿青。
她身后跟着数辆马车。
禄公公忙把名册扔给王府管家,就去指挥着金吾卫挨箱查验,打开每个紫檀包铁箱,内里皆装满了比夕阳还刺眼的一块块赤金,码放齐整。
在场所有人都目睹着每年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被抬进了京兆府的院子。
王府总管仔细查验完苏朝琳的名册,盖上摄政王印后,胖太监亲自领着苏朝琳走进兰苔别院。
没想到她前脚刚进去没一会儿,就扭头出来了,正巧遇上了一辆从宫里出来的马车,车里下来一位穿着宫服的嬷嬷,正是太后派来教诸位秀女学规矩的秦嬷嬷。
苏朝琳看到后微微挑了下眉,突然指着院子嚷道:
“你们这是糊弄鬼呢?那位王爷不是摄政王吗?他要选妃就让秀女就住这种破地方啊?我们出了那么多钱,他也真是好意思安排这么个破院子?
“本小姐不住这里,谁爱住谁住!”
此次摄政王选妃的秀女们被分为两批,纳捐钱帛的暂住兰苔别院,世家大族的秀女则住在云韶苑。
西云国迁都后保留了大兴城内原本的建筑,只新建了皇城,云韶苑是前朝北苍国皇室的西北行宫,玉砌雕阑,而兰苔别院则是当时随行的太监宫女们住的地方。
上位者既想明目张胆地从底层手中捞钱,又想心安理得地维持阶级固化,贪心不足。
宫里来的马车里传出清泠的女声:“这位小姐不该如此说王爷,王爷竹节松风,日理万机,这些事本就不是他来安排。想来都是下面人拜高踩低,图省事才怠慢了。”
苏朝琳回道:“那既然这位小姐知高低,又是乘着宫里的车驾来的,您这位“高人”能替我们换个地方住吗?”
“唯莲并不是什么“高人”,换住所的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可以差人去禀明太后,太后娘娘和睦慈爱,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秦嬷嬷却朝着车里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吩咐过了,这两方院子里的事,但凭严小姐做主,不必回她。”
听到这话,众人心下了然,看来这位严小姐就是太后属意的未来煜王妃了。
马车内那人倒是不卑不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那唯莲就僭越一次,请兰苔别院的小姐们也都搬到云韶苑住吧,那边人少地方也宽敞些。”
胖太监此时面露难色道:“今日同僚们都忙了一天了,搬院子可是个大工程,可否请苏小姐先将就一日,明日再搬?”
苏朝琳朝着阿青使了个眼色,对着众人缓缓开口道:
“本小姐一日都将就不了,但也不难为诸位。一人一百两,愿意留下的,现在就可以开始搬了,搬完去找我家青姑娘领现银。”
大兴城夏季的白天比江南长些,戌时末天才黑,一百两是金吾卫普通士兵两年的俸禄。
禄公公要不是身体条件有限,自己都想去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赶在天黑前兰苔别院的秀女们全部搬进了云韶苑。
子夜时分,煜王府南侧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苏朝琳一身黑衣利落地从一扇窗户翻进主屋内。
林青寰站在床前淡定地拨了拨烛芯,转身看到来人,微笑着俯首行礼道:“殿下,您真是和以前一样急性子,怎么今夜就来了?”
“师兄不必多礼,多年未见,师傅他老人家一直挂念你呢。”苏朝琳回道。
一身黑衣衬得她更是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泰然自若全无白日在街道上的市侩相。
“他会挂念我?他恨不得没我这个儿子吧。”林青寰摇着头苦笑,叹了口气。
“堂堂神策军主将,隐临阁第一高手的儿子,居然是个武学废物,多亏了殿下您,不然我早叫他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