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棠安静地吃饭,听着继母娓娓道来过去的“善举”,心里像有什么慢慢积压。不是怒,是冷,是明知这是套话,却仍得微笑应对的压迫感。
她当然知道杜璐口中的“婉婉”是谁——江执的母亲,继母的“好闺蜜”。
每当继母提起那个名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惋惜和情感,就像一个导演念念不忘自己退场太早的角色。她的继母杜璐,在江执的母亲张婉病重的时候,主动去陪护,如果不是她偷听到继母打电话的内容,她可能真的觉得继母把张阿姨当闺蜜了。
“张婉终于走了,江执一定会走上主线。”
苏念棠去的晚,只听到了这句话,但她观察继母对江执对表情,总是一副满意的表情。
她甚至怀疑,江执的存在,对继母来说,不是“婉婉托付的孩子”,而是某个未完成故事里的男主角,是她非得亲手“写完”才肯罢休。
“她若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一定很安心。”杜璐补了一句,语气柔得能掐出水。
江执抬眸,终于开口:“她不会想让我变成这样。”
杜璐的笑容在唇角停顿了一瞬,随即撑起一副“你还太年轻不懂”的表情,“别这么说,婉婉最心软,最容易被你逗笑。”
这个时候,苏桃插话进来:“我妈是真的把你当亲人看,小时候她最疼你了。”
苏念棠坐在桌边,她爱的虾仁在桌子的另一端,看着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意识到自己像是被请来旁听的观众,突然没有什么胃口了。
她的位置,是这场家庭剧里唯一多余的角色,多余到,她想转动圆盘夹虾仁时,都显得不合时宜。
苏念棠放下碗,擦了吃嘴角,直接扔下一句,“我吃饱了。”转身离开。
江执一边应付杜璐母女的搭话,一边假装喝水偷瞄上楼的苏念棠,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泛白,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他才放下水杯。
终于熬到这场戏结束,江执在客厅坐着,等杜璐和苏桃各自回到房间后,他才起身,站在楼梯口,沉默地等了一分钟,确定没有其他动静,才抬脚上楼。
苏念棠洗完澡坐在床边,一头湿发披着,肩膀上还残留水气,凉凉的。她没吹干,故意的——她知道江执最讨厌她这样不吹干头发,偏偏每次都忍不住伸手去管。
她等了一会儿,窗外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清晰得吓人。她盯着手机屏幕,备注名“10086客服”的头像没有亮起,她正准备打字叫他过来,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睡了吗。】
苏念棠还没来得及回,就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她靠在床边没动,只眨了下眼睛,问:“怎么这么晚?”
“苏桃没睡。”江执声音低哑,关上门反锁,“还在楼下给我讲她小时候怎么哭着找我。”
“演技不错。”真心夸赞。
“谢谢夸奖,”江执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压得床垫轻轻一沉,拿起苏念棠手中的毛巾,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问,“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能高兴吗?”
“我坐在那里,像个旁听的外人。”
“你不是外人。”江执迅速打断。
“我当然是。”苏念棠语气轻,却不带笑意,“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寄住的。”
然后转头盯着江执看,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什么:“你还记得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在房间里第一次接吻吗?”
江执手中动作没停,眼神却沉了下去,“你还骂我。”他语气也低了,“说我嘴硬、装冷。”
“你确实嘴硬,”苏念棠凑近他一点,鼻尖贴到他肩膀,“我都主动亲你了,你还装作若无其事。”
江执低笑一声,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拉进怀里。
“那是我人生最难熬的几个月。”贴着她的耳边开口,声音克制到几乎听不见,“明明想亲你,想得发疯,又得装作根本不认识你。”
“所以现在怎么办?”苏念棠轻声问,“继续演陌生人?”
江执没回答,只是将苏念棠压在枕边,拿了个软枕头垫在她背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神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沉沉的,贴着彼此的皮肤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