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子终究是皇子,是皇室的颜面,不可轻易亵渎。叶孛向来目中无人惯了,竟然将这等坏脾气放到了皇子身上。有人悄悄瞄了一眼秦沅蹊,果不其然,殿下虽然没有什么行动,但是面上黑沉,眉眼中滚动着寒意,如同风山雨欲来之前灌满了狂风的高楼。
“叶公子,您这话就太轻率了吧,可别把您在风月酒楼的那一套给带过来了。”一灵巧女声传来,声音里满是戏谑,叶孛听到这等直白诟病他的话,气得涨红了脖子。
“你……”叶孛从席位上坐直了身子,瞪向那女子,“南宫桥琇!你一介女子,懂什么?”
南宫桥琇听闻,将将还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压下去了,她气愤地一摆袖,狠狠的将那白玉杯子拍到了桌案上,似有轻微的碎裂声,霎时间酒浆四溅,濡湿了南宫桥琇一片翠绿灵动的衣袖。
正要发作时,身旁的人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南宫桥琇的手腕,南宫桥琇扭头,双拳紧握衣角,委屈的看着身边的男子,不甘心道:“哥哥,你别拦我,今日我偏要和他争个分明,他也太瞧不起人了些!”
按住南宫桥琇的人唤作南宫敬灵,席位人员杂乱,他却稳坐其间,不论是刚才喧闹的宴席演出,还是现在针锋相对的氛围,他都处之泰然,沉寂的像是一座永远冰封的雪山。众人以为外表这般清冷的人不会有什么作为,可他却偏偏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同他说话,只是瞎费口舌罢了,你以为他听的懂么?”
声音平静如没有波澜起伏的水面,声音不大不小,不知是说给南宫桥琇听,还是说给叶孛听,又或者是席宴上的各位听,总之是全听到了。话虽说的简单,但是攻击力极强。不少人听出了其中意蕴来,细细碎碎、杂乱轻笑的声音回荡,叶孛额头的青筋都气的暴起。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已经开始后悔没带瓜子过来了,但是碗碟中有花生,也能凑活着边吃边看戏。究竟谁能取胜呢?七殿下?叶孛?抑或是南宫兄妹?
就在此时,营帐的帐帘被人掀开了一角,有一人裹着玄色鹤纹的大氅进了席间。白日参与了白虎狩猎的人已经认出来,此人便是这次话题的中心——秦遇。
尚未安稳的晚宴更是掀起一阵浪潮,虽然她现在进来时面上有些迷茫,显然是不解为何席宴上的氛围为何有些奇怪,但是她很快就会懂了。
下面有人又默默的抓了一大把花生揣在手中,有些机灵的已经传唤仆人去拿瓜子了。
南宫桥琇眯了眯眼,看清来人面孔后,就迅速地扭回了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斟酒,但是发抖的手将一壶美酒撒了大半出来。南宫敬灵默默的将这些尽收眼底,在南宫桥琇打算开第二壶酒时终于忍不住伸手拦截,南宫桥琇吸了吸鼻子,求救般看向南宫敬灵,后者并没有对这个眼神进行回应,冷冰冰、轻飘飘的撂下话:“毒下完了,知道害怕了?这次有人因你受伤,无论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担着。”
南宫桥琇面上先是震惊,自己偷偷做的手脚,她连最贴身的婢女都没告诉,南宫敬灵是如何得知的?她又见南宫敬灵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感觉他这次真不会帮自己兜底了,顿时悔恨的捏紧袖口,但依旧不死心的去推了推南宫敬灵的肩膀,眼眸如水,盛满了委屈和乞求,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
这次狩猎的头奖是青丝剑,用的是南疆供的罕见玄铁,千百次淬炼,剑身轻如青丝,却依旧能削铁如泥,适合力气小的人用,因而南宫桥琇才对这把剑巴望的很。
南宫桥琇轻晃着她哥哥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诉苦地道:“哥哥,我只是太想要那把青丝剑了嘛!为了这个,我每天连梳妆都顾不上了,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秦遇,我一时焦急,才偷偷拿了你的药,用箭射到了白虎身上的。而且,而且我本想等着众人被白虎吓走之后,再悄悄找人围杀白虎的。谁知道那秦遇不要命,非要孤身去猎那猛虎,不然,她也不会受伤……”
南宫桥琇说的动人,实则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本想着,如果秦遇死了倒是算了,可是秦遇没死,而且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到宴会。她见识过秦遇的身手,又清楚秦遇身后倚着七皇子这颗大树,倘若真的追查起来,她定难以脱身。因而只能求着南宫敬灵给自己兜底,南宫敬灵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只要再多说几句,他必然会让步,只是今日,他出奇地难说话。
秦遇拖着厚厚的大氅路过她的席间,用眼睛扫过她的席位,出乎意料的,秦遇竟然主动朝南宫桥琇微笑着点头示意。
南宫桥琇立马坐直了身子,朝秦遇投回一个笑,如果秦遇脸色没这么苍白的话,应该能注意到南宫桥琇这一笑的勉强僵硬。
“咣当——”
南宫桥琇循声偏头,吃惊的发现向来最稳重的哥哥竟然不慎碰到了杯子,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侍女前来帮忙清理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多谢”,让本就该做这些的侍女脸颊泛红,频频摇头。
秦遇已经缓缓移步到了秦沅蹊面前,从大氅中抽出了那把青丝剑,单膝跪地开口道:“殿下,末官在狩猎中猎得狼二十只,鹿七只,野猪八只,白虎一只,赢得青丝剑,献给殿下,还望殿下切莫与不相干的小人置气。”
秦遇故意昂起头来,目光直直看向一旁席位中坐着的叶孛,引得众人的目光也纷纷随着秦遇落了过去。
她然后道:“尤其是狩猎中一只猎物未中的无用之人。”
起伏的喧哗声在人群中炸开。
“噗。”南宫桥琇险些被酒呛到,拍了拍胸口。
叶孛叶公子在逐鹿时一心二用,没有掌控好身下马匹,摔了个人仰马翻,心疼的前来的叶夫人直唤心肝,狩猎刚开始就回营休息了,别的人再不济也能猎得些野兔野鸡一类。一有人提这事叶公子就要急,现在被当众指了出来,喜欢看热闹的人斜了眼睛去看,只看见叶公子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双手猛地拍了桌子,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朝着秦遇怒骂道:“你个贱人,敢当众拿我打趣!你看小爷我今天怎么教你做人!”
秦沅蹊闻言,终于抬起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