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夫人神色忧虑不减,伸手便想把他往自己身边拉,宦高飞按住她手,微不可察地把她挡在身后。
他神色平静:“邬姑娘,我知道,宦某的话死无对证,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但宦某不图你打消对我的仇恨,只求老天爷还我妻儿一点宁静。宦家遭受无妄之灾,现在确确实实家破人亡了。”
话刚说完,宦夫人低头依在他背后,默默不语。
此刻,邬蓉蓉心里也乱糟糟的,真想冲出去大喊大叫一番。
一开始她执意要来莲河城,并非为了杀人复仇,抑或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只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宦高飞要那么做。千百次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于是,她想来看一看这个凶徒生活在怎样的地方,他身后留下来的妻儿又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会比她快活、比她无忧,是不是早已掀开新的一页,过上新的生活。
直到她来到莲河城,看到这一幕幕,发现原来并非如她所想,原来每个人都痛苦不堪,每个人都含着冤仇恨意。原来,每个人都和她一样。
那日夜里,宦高飞问她:“邬姑娘,你难道从来不曾疑惑过吗?”
她疑惑过,所以来了。
但来了之后,更疑惑了。
*
“唉呀我的祖宗啊——您听我的,先回去一趟吧。”
谷山坐在桌边,双手支在前方,快把自己的脸揉成一张烂纸了。
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倔得像一头老黄牛。
“可是把宦高飞就这么由他在这待着,我有些不甘心。”
邬蓉蓉咬牙,手里摆弄着胸前那吊坠。
谷山把面前的莲子汤往她那头推了推,这是窦姑娘今早特意唤人为她去熬的。
“可您留在此处又能怎样?要么,我去把他收了一了百了?”
“那不行!”她断然拒绝。
谷山哎哟一声无奈扑在桌上,桌面猛地晃了晃,碗里的莲子汤险些溢出来。
“在没查清楚事情之前,他还不能收。”邬蓉蓉想了想:“只是我有些担忧,他会不会附身到别的人身上,让我们找他不到?”
谷山支起脑袋,下巴搁在手背上:“那倒不会。”
见面前的人脸上疑惑,便又解释道:“一般鬼魂想寄身活人没那么容易——”
“宦高飞曾救过窦兴一命,窦兴对天发过毒誓。后来宦高飞身亡,我猜是因怨气太重,下不了轮回,便徘徊在城里——”
“有些像您之前夜里魂魄出窍的样子”他补充道。
见邬蓉蓉点点头,继续道:“大约是后面又遇上窦兴,他俩有誓言在前,有鬼魂的怨气为辅,是某种意义上的一拍就合,顺理成章。”
“接下来么,就由不得窦兴愿不愿意咯。”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上方摇啊摇的。
邬蓉蓉若有所思:“那要是他脱了窦兴的身,以鬼魂之姿逃开呢?”
谷山手指一转,指着自己:“那更好办了,您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嘛——”
她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