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延真人没听真切,又问:“你说什么?”
“栖朝知错了。”
栖朝抬起头来看他,虽说着知错,眼神却坚定。
衡延真人养了快栖朝一千五百年,知她年纪尚小,平日里总有些天真稚气,可爱闲散,但也有些倔强的性子。
“今日既然你破了天荒啃起这硬骨头来,也是难得。”衡延真人捡起地上的周天灵窍图翻看:“灵枢锁地户,天门闭九重……”不知何时掏出一小瓶私藏的百花酿,品下一口眯着眼道:“参不透吗?”
栖朝摇头。
“戌亥为天门,纳周天之精华。”衡延真人点了一下栖朝额头:“印堂为天门之枢,百会为通天之桥。”
“真人,您这是?”
衡延真人吹起一边胡须,又饮下一口百花酿,咂吧道:“一张嘴光顾着吃了,不知道问吗?”
栖朝还怔愣着反应,衡延真人率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哎呦~先走了。明儿还得早起迎接贵客呢,把大门给我带上啊。”
衡延真人脚步虚浮,好像已经有些醉了,悠悠又灌了一口百花酿:“这味道及不上九峰春万分之一,明年!明年一定得搞到新酿的九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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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问道楼到闲眠居有些脚程,会路过一小片桃林。今夜的风卸去了寒凉,换上一袭微醺的暖意,隐约能嗅到初夏的味道。
星子玲珑漫洒,如缀碎银,落得满树清辉。
栖朝抬头望星,自言自语慨叹到:“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了。”她自化形记事以来,印象中的天幕就是一片灰蓝,不见星光,更无月色。
千百年来一向如此。
不过今年春天倒是稀奇,她见过好几次疏朗的星空,且愈发明亮了。
可是月亮仍是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蔽,只能隐约看到大致的轮廓。
许多话本书册上都道:“云深障月,唯余廓影。”便是如此景象。
栖朝读及此总是疑惑:可是古籍中也写“月圆思共醉”,也写“满月飞明镜”。
云深障月,那月向来便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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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朝有点想喝酒了,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桃林西园的第九棵桃花树,这里是衡延真人藏酒的老巢。
共有两小瓶百花酿和一大坛子云英醴,不知是真人从何处新得的。百花酿的香气太过馥郁,云英醴则淡雅许多。只是那盛云英醴的坛子着实是太大了,须得找一件趁手的酒器。
她刚打开乾坤袋,便借着微弱的星光瞧见了袋中那块灰黑色的小石头。
这大半月抄经默咒、轰炸丹房、被关禁闭、练功还差点小命呜呼,真真是把这块石头抛之脑后了,带栖朝想起来,便觉自己忒不地道。
当初是发愁上天找不到这号白无常,这下倒好,就她这灵力,恐怕九重天爬都爬不上去。
栖朝双手捧着那枚石子,阖上双眼道:“小石头,你识路最灵,快去找小孟兄弟!他上九重天寻亲,也许缺你引路呢!”那灰黑色的石块应声散发出剔透莹光,栖朝又说:“对了,记得替我道声谢。”
话还没说完,栖朝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
“何人!”栖朝还未看清,她手中那灰黑色的小石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转眼落在了来人的手掌心。
那人身着一袭绀宇缎面山川暗纹长袍,乌发半束,手执一把折扇,含笑道:“不必客气!”
“你……你!”
“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栖朝瞠目结舌地杵在原地,上下仔细打量对面的男子,又向四周睇望了许久,方才问他:
"小孟兄弟,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嗯?”他轻轻抛了两下那块小石头,捏在手中举给栖朝看,歪了歪头温声问她: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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