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那么多人,男女老少,无论是谁都头顶一把伞,唯独露出了一个脑袋,是个半大的少年。
少年身旁是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身边围绕着好些伺候的婢女。
雨水大的要命,女人的身上愣是没淋到一滴雨。
而女人旁边的少年此刻却像个落汤鸡。
这么多伞,竟无一人把伞偏向少年半分,周围的下人们对此视若无睹,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
女人应该是这少年的母亲,但这个母亲显然并不待见这个儿子,几人走到厢房门口,女人抬脚迈了进去,留下一句,“扫把星!”,便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只留这少年一个人在厢房的门口不知所措。
少年可怜的处境并不是吸引我的原因,毕竟这些年我见过的可怜人太多了,缺胳膊少腿身世凄惨的大有人在,比起这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还不是“人”的,我总是习惯性的观察他们的“欲望”,通过颜色来推测他们所求何事,身上同时有好几种颜色,身上只有一种颜色,甚至颜色淡到几乎没有的,我都见过。
那些恶贯满盈的匪徒,道貌岸然的权贵,甚至嘴上无欲无求的僧道,他们的欲望在我眼中几乎无所遁形。
在无波无澜的生活里,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消遣。
我盯着那少年的身体,但,现在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我看不到这个少年身上的颜色!
这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好奇心驱使我凝视他。
春夏之交,雨总是下得这样大。尽管他站在屋檐下,可倾斜的大雨还是蹦到了他的脚边,浸湿了鞋袜。
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也不知道往屋檐里面再躲躲。
寺庙的小和尚踩着水为大家送来了可口的素斋,饭菜的香气飘到树上,连我都忍不住咽了下不存在的口水。
来到厢房门口,小和尚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可怜的少年。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不进去避雨呢?”小和尚双手合十。
“母亲嫌我晦气,不许我进屋。”少年开口的声音清脆,不见半点情绪。
小和尚看了眼守在屋前的两个婢女,又看了看淋了半个身子的少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施主若是不嫌弃,就用我的伞吧!”小和尚说完,也不待人推脱,直接将伞塞到少年的手上。
随后把素斋送到婢女手里,自己顶着双手冲着雨幕里。
伞送到手上,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小和尚匆匆离去的脚步,呆的像个木头,也不知道把伞撑开避雨。
小和尚在外头淋雨,少年在里头淋雨。
我在上头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枝叶乱颤。
怪不得我看不见他身上的颜色,原来是个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