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能量如同电流,而精神体就是最高效的导线和精密的变压器,协助向导更安全、更深入地介入并梳理哨兵混乱的精神图景。
没有精神体作为媒介,直接进行高强度净化,尤其还是跨阶级的对哨兵进行深度净化,对向导自身的精神负担极大,且效率低下,如同用血肉之躯去阻挡洪流。
然而宥娜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她的精神力,纯粹、凝练,带着一种奇异的“兼容性”和“净化力”,无需借助精神体作为“媒介”和“放大器”,便能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图景核心。
不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引导,更不用像其他向导那样,在配备了精神和谐共振稳定场的专用调和室内,才能专心剥离那些毒瘤般深植的污染物。
她只要静静地待在他身边,那些盘踞在他精神图景中的污染能量,便会如冰雪消融般自行退散。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驱逐”或“消灭”,不如说更像一种高层次的“吞噬”或“同化”。
当然,他并非没见过宥娜的精神体,只是至今仍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出于谨慎,或许还是不够信任,宥娜也会装模作样地变出一只与他的影渡鸦相对适配的鸟类精神体,试图进行“常规”的治疗流程。
有时候是一只摇摇摆摆、憨态可掬的企鹅;有时候是一只灵巧迅捷、弧线优美的海燕;还有时候,会是一只油光水滑、眼神锐利的鸬鹚……
最夸张的一次,她竟幻化出一只翼展惊人的巨型信天翁,那庞大的体型差点塞满了整个休息室,连转身都异常困难。
好奇心日渐膨胀,直到某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那时的宥娜正饶有兴致地给一只姿态优雅的白鹭精神体梳理羽毛,听到他的问题,手上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撇过脸去,眉宇间懊恼地拧出了几道浅痕。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雷温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除了喙与足呈铅灰色外,通体雪白的优雅中型涉禽,在一阵模糊的光影扭曲中,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缩脖驼背、眼神呆滞、整体散发着丧丧气息的水鸟。
“是夜鹭哦。”宥娜这才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他,脸上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可是,之前那些呢?企鹅、海燕什么的……”
这认知断层来得猝不及防,雷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宥娜闻言,故作镇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小声嘀咕道:“糟了,原来我搞错过那么多次……”
空气有片刻凝滞。
休憩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和那只散发着颓废气息的夜鹭。
它缩着脖子,沉默地蹲在宥娜怀里,像个落魄的失业社畜。
宥娜的目光在雷温脸上停留了几秒,似是在衡量什么。
最终,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中的那丝慌乱被某种更为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少女挺直了腰背,迅速调整好状态,切换了模式。
“是夜鹭哦。”
清甜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固执,像极了一个被设定好固定应答程序的机器人。
她怀里那只丑萌的夜鹭也恰到好处地歪了歪头,一人一鸟的表情和姿态,都默契地透着股令人哭笑不得的淡淡死感。
宥娜还在理直气壮地替自己正名:“我们拟态大师就是这样的,鸟界的生姜老师,懂不懂啊?”
“不、不太懂……”雷温诚实回答。
“是你误会啦。”宥娜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精神体嘛,形态不稳定,偶尔畸变,长得相似很正常……”
她努力找补着,试图将一切归咎于他太过较真。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感,宥娜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夜鹭头顶上那两根细长飘逸的标志性白色饰羽,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盯着他,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声明道:“我的精神体,是夜鹭。对,就是夜鹭。毋庸置疑,非常权威。”
她的眼神太过坚定,语气太过笃定,再加上精神体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虚拟性和可塑性,以及夜鹭天然的“伪装者”设定,这一切都让雷温选择了相信。
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之前的观察不够仔细,或者对鸟类的认知存在某些盲区。
直到某次任务结束后,在返回钢心塔的运输艇上,他偶然听见了其他同事对宥娜精神体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