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灵巧的触手欢快地舞动,时而卷曲,时而舒展。
其中一根轻轻缠上雷温的手腕,冰凉的吸盘在他手背肌肤上留下细小的濡湿印记。
“好吧,”宥娜叹了口气,不怎么走心地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所有说辞,坦诚得略显敷衍,“老实告诉你吧,雷温。其实呢,我的精神体,是拟态章鱼。”
……拟态章鱼。
雷温探究的目光,在那只正灵活变换着颜色与形态,甚至惟妙惟肖地模拟出一小片微缩苔藓和一道迷你夜鹭剪影的小章鱼身上停留了数息,复又缓缓抬起,望向宥娜那张依旧显得清纯无辜的脸庞。
章鱼……嗯,章鱼的拟态能力在自然界确实首屈一指。
这个解释,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自圆其说?
雷温对此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既然宥娜乐在其中,这点小小的“欺瞒”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纷繁的思绪从回忆中悄然抽离,却在心底留下了一抹难以平息的余温。
窗外阳光正好,现磨咖啡的醇厚浓香与阳光倾洒在布艺沙发上蒸腾出的暖意交织,氤氲出一室慵懒安逸。
影渡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悠然梳理着油光水亮的羽毛。
而雷温心中那份不可言说的悸动,则在回忆的发酵下愈发汹涌。
他对宥娜的依赖,早已超越了哨兵对向导单纯的治愈需求,掺杂了某种更私人、更隐秘、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愫。
每一次在她面前卸下防备,将最脆弱的精神图景完全敞开,都让他感到既安全又危险。
安全在于,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危险则在于,他害怕这种依赖会变成无法戒断的毒瘾,更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失去她。
这种患得患失、进退维谷的念头,像细密的蛰人电流,在他体内不安地四处流窜。
雷温撑在沙发垫上的右手,无意识地蜷曲、握紧,手背青筋因用劲而微微虬张,旋即又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颓然松开。
指腹反复摩挲着沙发套上凸起的纹路,试图通过这种机械性的小动作,来缓解内心翻涌的焦躁与不安。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固执地滑向身旁少女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
白皙、纤细、骨节匀称,指尖圆润可爱,透着健康的淡粉色泽,宛如一块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细腻得能透出光来。
宥娜就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尺之遥。
房间内浮动着她身上独特的淡香,像是雨后初霁时湿润清新的青草,又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甜奶味,干净而令人心安。
只消稍稍偏过身,便能轻易地触摸到她……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席卷了哨兵的全部感官。
就在雷温内心天人交战、理智与本能激烈拉锯之际,一无所觉的宥娜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光了那杯加了足量糖和奶、顶上还挤了高高奶油花的特调咖啡。
按比例来说,或许称作咖啡风味的甜牛乳更为合适。
放下空掉的马克杯,宥娜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奶渍,做完这一切,她才迤迤然转过头。
那双总是清澈得宛如山涧清泉的眼眸,不偏不倚,恰好撞进了雷温来不及收回的慌乱视线里。
他炙热的目光,前一刻还胶着在她那只安放在膝头的纤纤玉手上,着迷地反复描摹着。
这下被她逮个正着,雷温感觉自己活像个行窃时被当场抓获的小偷,窘迫与尴尬直冲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连眼珠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
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试图掩饰此刻满溢的局促。
宥娜顺着他方才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饶有兴味地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纤细修长的手指舒展打开,又缓缓握紧,如此反复活动了几次筋骨,紧接着,在雷温完全意想不到的下一秒,她主动将自己的手,那只被他觊觎已久的手,放进了他温热宽大的掌心里。
“牵手,也是一种很有效的辅助治愈方式呢。”
宥娜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天真无邪的甜美。
她柔软的手指游鱼一样灵巧地滑入他的指缝,与雷温十指相扣,恶趣味地在敏感的虎口处轻轻一掐。
“怎么样?雷温队长,”宥娜俏皮地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有细碎的星光在其中跳跃闪烁,“有没有感觉……更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