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哪有让主人家跑东跑西的。
徐府落在城南,递过拜帖入府,周清鸢不住打哈欠,昨夜纪骁不知什么毛病,非要拉着她去放劳什子河灯,还非让她许愿,念念叨叨说什么心诚则灵,搞得她满脑子都是纪骁的碎碎念,睡也睡不好。
穿过假山溪流,走过石头小路,方至徐知府书房。
一州知府,能住这么大的宅子?周清鸢心中疑惑一闪而过,面上挂笑进屋。
徐明慌慌张张地起身,端茶倒水,“侯爷殿下来得巧,我正有事相商。”
“喏,殿下要的账本在这里。”徐明说着,从书架上搬出一摞,摆在二人面前,长吁短叹,“昨夜难民又闹事了,安置难民果真不易,今儿一大早,那些个富商又来催账。”
纪骁安抚几句闲聊,周清鸢随手翻着账本。
账本记得清,宣城薛白宁洛四大富商,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翻过一页,周清鸢随口问道:“同样的粮,缘何白家多出三两?”
“白家年前出过一批粮,是救济城中无处可归的,赈灾粮不够,遂折算了银子。”徐明顺着殿下的手指那处看去,略一回想就明了。
账本粗粗翻过,没看出什么问题,周清鸢回神,听着纪骁与宣徐明闲聊。
说起安置难民,徐明那就有话说了,大多难民,只要给口饭吃,饿不死冻不着就算知足。
但凡事总有例外,总有几个不知足的,明着暗里想骗更多银子,偏又不肯干活,实是个泼皮无赖,着实头疼。
正说着,仆役急匆匆跑进来,“老爷不好了,东城楼着火了。”
徐明一听瞬间起身,来不及和纪骁二人说些什么,只道失陪,着急忙慌出门。
书房转瞬只剩他们两个,主人家不在,也不好在这多待,索性由下人引着,逛园子去。
成片成片的桃树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小小一团,垂在枝头摇晃。
往里去的八角亭里,放置着一张七弦琴。
周清鸢走近,随手拨弄几下,浅弹一曲小调。
泠泠琴音想起,春风徐徐,当是最惬意不过。
纪骁一撩衣衫,盘腿坐下,静静瞧着殿下。
殿下难得这般静心静神,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生出丝丝缕缕的娴静错觉。
少顷,杂乱的脚步声惊扰琴音,几个仆役你推我搡,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
原是今早逃过一回债的债主,再次上门了。
偏知府大人不在府中,通禀过后,称要让侯爷与殿下决定。
纪骁与周清鸢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下来。
这事怎能交于她们处理?一个不慎就满头包,这知府当真不靠谱。
心中虽如此想,面上仍旧平静,纪骁佯装思索,一口应了下来。
前院之中,诸多仆役皆拿着家伙,分为两拨对峙,院中正站着一个青绿袖袍的中年男人。
久不见人来,中年男人等的不耐,抬头却见一男一女相携而来,面孔极为陌生,当即冷笑道:“徐明那个缩头乌龟,是躲起来了么?”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这般直接骂人的,倒是没几个。
“有事说事,骂人作甚。”周清鸢不甘示弱骂回去。
纪骁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家殿下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有话不妨直说。”
那中年男人没见过这两个,略显迟疑,“你们又是谁,说了你们就能做主么?”
“月初,知府大人同我家老爷,借了一批粮,声称涝灾严重有备无患,承诺日后定会相还,或以定数粮食,或折算成银,现如今都几日了,朝廷的赈灾粮浩浩荡荡进了他徐家,怎一回头就翻脸不认账了。”中年男人理直气壮,让他们要么还银,要么还粮。
不等纪骁开口,徐府的管家先行回绝,“哪是我们老爷不认账,实是现在当真没有,银也没有粮也没有,朝廷的东西是朝廷的,岂能说动就动,我看你们家老爷身子骨好得很,能活的日子多着呢,且让他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