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范语回过神,犹豫不定地叫了一声“陆泽川?”
“是我,”男生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却仿佛刻进了范语心里。
这个笑容让范语晃了一下神,认识到那名女同学对陆泽川的形容绝对所言非虚,哇要是现在有相机拍到这张脸洗成照片在学校卖我就发了……
她跟着陆泽川一起落座,突然又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从下面拽出一个绿松石色的毛线球和两根毛衣针,看样子是一件毛衣,织了一半的领子在她手里晃悠。
陆泽川看到面不改色,解释道:“那是我小叔的,业余爱好。”
他从范语手里拿过毛线,指尖擦过范语的手背。
明明都是在外面淋了雨回来,可是这时陆泽川的手已经变得干燥温暖,仿佛要烫伤范语一样。
她重新坐下,校裤湿漉漉地贴着腿,黏腻得让她不安。还没等她绞尽脑汁开口寻找共同话题,陆泽川的目光在她裤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很好心地建议:“还是去卫生间拧干吧。”
范语刚想摇头推辞就听到陆泽川的下一句话,“不然叔叔会让你把客厅的地板擦一遍”,语气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范语再次从沙发弹起来在陆泽川的指点下冲向卫生间。
她卷起裤腿,把布料拢在手里用力挤压,冰冷的水顺着手肘流淌下来,像雨夜的余韵。瞥一眼镜子里,镜子里的女孩的脸色苍白,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没有任何初来乍到的不安。
范语环顾了一下卫生间:和她所住的相比完全一致的大小和格局,进门是洗手盆和置物架,再往里是马桶和用玻璃隔断的浴室。两个男人的洗漱用品很简单,与范语挤满了瓶瓶罐罐的置物架相比,这边就只有洗发水一些必备的物品。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有股清爽的薄荷味儿。
一一扫过那几个孤苦伶仃的瓶子,并没有发现哪个是薄荷味儿的。她索性不再纠结,低头又奋力开始拧干裤子。
厨房的方向传来节奏分明的切菜声,和她拧出的水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古怪却和谐的交响乐。
和学校统一配给的廉价布料搏斗了几分钟总算让裤子不再滴水,范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洗完手她推门,米饭热腾腾的香味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唤醒了范语饥饿的肠胃。
饭桌已经开始布置,陆泽川看到她走过来顺手把碗筷一起交给她,也是新买的,筷子散发着崭新餐具清洗过后的香气。
陆承文这时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他的眼神专注,和范语梦里那个逆光的模糊身影逐渐重叠,他有点紧张地低声问:“小语,听你爸妈说你有忌口?”
范语完全没注意到陆承文此时和自己一样慌张,她结巴道:“不、不吃姜。”声音细到她都怀疑自己的声带震动,陆承文点头,没多说,转过身回了厨房。
有条不紊的切菜声再次响起,沉稳有力,像在安抚她的紧张。范语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陆泽川低着头摆弄碗筷,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好像是一个笑容。
“其实你不用这么怕叔叔的,”陆泽川抬起头,那确实是一个笑,他的身高几乎逼近了陆承文,但却奇妙地没有让范语感到压力,“那个人就是喜欢装沉稳,其实特别像小孩,你们俩会成为好朋友的。”
范语感激地点点头,随后回过味来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了三连问:你一个高中生点评自己的叔叔像小孩?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毛毛躁躁的人设?我到底给这位大神留下了什么印象?
范语坐在饭桌前,手指攥着筷子,低头盯着泛出珠光色的米饭,刚刚被按下去的紧张情绪像夜潮般重新涌来。
她想起昨天在姨妈家,姨妈为了给她送行而做的几道‘拿手菜’,范言和范语两个人吃的苦不堪言,以至于早上范语跟他们告别时,范言都没力气做出什么嘲讽发言,直到现在她胃里还翻江倒海的。
菜端上来了,三道菜,在素色桌布上显得异常好看。西兰花炒虾仁,虾仁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西兰花是沉稳的深绿色;四神排骨汤,汤色清亮,热气氤氲。蟹粉豆腐细腻得像晨雾中的湖面,边缘微微颤动,裹着一层薄薄的清亮汤汁。热气升腾,蟹黄的鲜香混着豆腐的清甜,柔和却直钻鼻腔。
她试探着夹了一小块,入口即化,丝滑得像云朵在舌尖散开,蟹黄的浓郁与豆腐的柔嫩交织,温暖得像一盏小灯点亮昏暗的雨夜,等她归来。
范语用力扒了一口米饭,温热香甜的米粒和心一起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