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特别冷,却感觉身上在出汗,退烧药刚起作用就是这样难受。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手背上出现了冰晶,现在正慢慢化成了水。
人就像在高原雪地狂奔过一样,心率直逼一百九。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走到一半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东西。
是一张被攒成团的纸,边缘呈被扯下的锯齿形,沾满血迹。
安德摸到它的质地,就知道了这页纸来自她现在身上的墨绿色本子。
这张纸上写满了相同的话。大小不同,塞满每一处空隙。
【不要思考!不要思考!不要思考!……】
安德将纸翻过去,背面只有两行小小的字。
【不要去回忆它的形状,不要去怀疑它是活的,不要去猜测它是什么。】
【它会发现。】
。
只有安德一个人坐在教室,窗外是淡淡的夕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中年秃顶的班主任在讲台上,穿着三线小城市学校里领导来视察时才会穿的套装。
“安德,你又逃课出去打游戏了。”
温热无风,操场上有人在踢球。
稀稀拉拉几个人,把球踢向很远的地方,然后跟上。
继续重复,人撵着球往前。
球就这么孤单地一路顺着向前滚动。
班主任的身后是黑板。
黑板上画着三重同心圆,模模糊糊三个圈。
“为什么你要这样荒废,”班主任问,“难道对你来说,生活也是一场游戏吗?”
安德还是没有说话。
“让你好好复习,为什么拿出这个本子?”
“这个本子是干什么用的?”班主任居高临下地站着,厚厚的镜片遮住眼睛。
安德低下头看自己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皮革的墨绿色本子。
这个本子是干什么用的?她也忘记了。
她把本子一页一页地往前翻,发现每一页上都是简笔画的小女孩。
安德想起了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留下的记忆仅仅是每年除夕回家抱她时柔软的衣角触感。
母亲会画画,虽然只是简笔画。
每年都会画一画她,画她营养不良的个头,画她的头发像小狗尾巴。
每一次,母亲都是一边画一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画完以后就叠起来,夹在钱包里带回大城市。
风扇静静悬挂在她头顶上,教室里的灯光渐渐昏黄下去。安德对学校灯光的印象总是这样的。
教室的天花板变成了教堂的壁画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