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摸向自己的双眼,上面尚且残留陌生的触感。
紧接着,沈珣像是被这一滴泪彻底抽干了精气力,猛然咳嗽起来,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葛大娘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抚摸着她的背安慰。
“沈姑娘,你这是何必呢,他们爱说什么便由他们说去,我看钟家那小子也十分愧疚,每天都来寻你,想跟你道歉。”
沈洵颓弱地靠在葛大娘怀里,顺了好久的气。
“葛大娘,我没事,喀……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都到七夕了。”
“七夕……还好,赶上了。”
她又挣扎着起身,让葛大娘帮她将长卷仔细卷起。
“大娘,还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别说帮不帮的,除了不能替你将那班欺负人的混账打一顿,其余尽管说。”她心疼地撩起沈珣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
“喀……麻烦你帮我将此卷轴送到……送到云墨台,今日那里会有专人收集。”
云墨台每年七夕都会举办一场斗文会。
才子佳人,隔着帘幕互相对诗斗画,沈珣从前看过一次,对莺莺燕燕一类的爱情诗、美人画没什么兴趣,后来便再没有去过。
如今时机正好,她这幅长卷终是不用等到来年的集贤院评选了。
葛大娘接过那卷轴。
“你这几日闭门不出,就是为了画这个吗?”
沈珣点点头。
葛大娘一口应下。
她将沈珣扶上床后,又盯着她喝了大半碗粥。
虽然不知道这画有什么稀奇,但是看在沈珣连续熬了几天几夜的份上,也不敢随意对待,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带着出摊去。
——
做完这所有,沈珣倒在床上。为了复刻那些曾经的笔墨痕迹,她已经许久没合过眼。
前五幅画,不过是要他们不得不承认那卷轴出自骨先生,至于第六幅,那是她送给上京城的大礼。
任世人看笑话去吧,疲惫感袭来,一阵天昏地暗。她好累,只想睡一觉。
梦里。
她身魂如寄,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小马的那个黄昏。
一心大师说她八风不动。[3]
然而一个六岁小孩,只不过是将万端枨触都融在笔下。[4]
当年颍川文会上,重重荫蔽的道理被一个六岁小孩轻易堪破。而现今,连六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却还要她来教。
——“他们不配评我画。”
然后下一刻,寒来暑往,她站在云墨台上。
一大群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指着她笑,笑她多年来的自以为是,笑她以为世人看上的,真是她的画。
她昏昏沉沉,反唇相讥。
——“说我虎不似虎,鸦不似鸦,看,这就是十年来被你们奉于高阁之上的文采风流,笔力比起当年,可还凌厉几分?”
……
沈珣病了大半个月,几罐汤药下去终于有了些精神,只是脸上血色全无。
这日,她被葛大娘拉着跟自己出摊去,说是多接触些人能吸收阳气,这样病才好得快。
东四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