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仲怀疑地看了一眼沈珣,最终让人将尸体抬走。
她从未试过用这种方式作画,不过比起观感,触感来得更加具体,所以她亦不多言,便凭着记忆,开始在纸上作起画来。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幅简陋的人像便呈现在众人面前,不至于十分像,但应能到七分。
她用余光观察着众人反应,觉得这次大抵能逃过一劫,却不料何靖川脸色一沉,突然发难,一只手握紧沈珣脖子,收紧力度。
“大人,不要被他二人的把戏骗了,明明是林衍丧心病狂,制造小通渠血案,又杀了前来报仇的十四人,昨日罪犯明明已全部招供,今日在见到此人后又悉数翻供,其中必有蹊跷,指挥使明察。”
沈珣呼吸不得,难受地拍打那只手,只可惜力度犹如蚍蜉撼树,半分挣脱不得。她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绝望地看向林衍。
然而对方根本没打算管自己的死活,抱着手臂看好戏一般冷眼旁观。
她艰难自救:“凡……所有相,皮囊之下皆三百……六十五骨,生前……看皮相,身后观白骨,如是……而已。”
何靖川怒极,辛辛苦苦的谋划一朝落空,他眼底猩红,显然已经失智。
“你还不肯说实话。”
沈珣最后一次看向林衍,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她无力地向他招招手:“我是……是……”
然而最后两个字,几番挣扎,都生生溺毙于汹涌而出的血水中。
就在她几乎晕厥之时,始终气定神闲的指挥使终于开口。
“何千户,”他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罢了,无凭无据,免得枉杀了一位人才,既然这件案子已经交给林千户,剩下的一切便由他来定夺吧。”
看完戏的邱仲背着手,离开刑房。
下一刻,一把青玉小刀擦着沈珣脖颈直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而去。
对方反应不及,手上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何靖川吃痛,甩开手中之人。
沈珣弓着腰,咳得将血水尽数呕出。
何靖川眼神凶狠地剜了二人一眼,最终不甘心地甩开手,哼了一声,愤然离去。
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半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可一想到祖父还在遭受苦难,她眼底忽然涌起浓雾,想着出去后必须要做点什么。
长睫撩起,现出一双烟波皓眸。
“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辛苦。”假惺惺的一句安慰。
——
沈珣跟在他身后,原路出去。
过道里依旧昏暗,她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小时候那一点过往印象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模糊,如今更是只剩陌生。
祖父说,日后可唤他兄长,可沈珣却越发确定,这个人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接受那份亲近,所以她从来都直呼其名。
可为何那个锦衣卫却说,乐安坊那晚,是他主动要去救人?
原来冷血之人也怕欠人情么?
刚才真是气极了,竟然想告诉他,自己就是沈珣。
——“大人,看在故人的份上,请怜惜一点信任吧。”
但,这不是沈珣。
出口已经近在眼前,原本大亮的天光已经变微弱。
“林……林大人。”
“怎么?”林衍回头。
他背着光,沈珣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从腰间掏出一份被撕过的折叠信函。
“这个,还给大人。”若非被迫跪地的那一瞬间摸到,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早在下马车之时便又被人下了套。
一双寒眸往那物上扫了扫,然后又转移到沈珣脸上。他没有立刻伸手接过,笑着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