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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2页)

“主人让白鸦来找你,趁着西院那边的火还没有结束,我们快走。”清脆稚嫩的声音一出,陆青意想起来白鸦是谁了,许沉裕身边的小跟班。

白鸦引导着陆青意进入一个偏门,是个密道,墙面上有各式各样女人的画,有的勾眼描眉,有的静坐读书,有的懒困微风,假寐温柔······

虽然画纸泛黄,但靠近门外的依然簇新,大抵创作者一直在坚持作画。

顺着后门,虽然已经快要入春,但晚上仍然凛冽寒冷。陆青意将斗篷给了元青朗,自己有些冷。门房推开厚重的帘子,里头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陆青意精神一振。

里头一阵咳嗽声传来,闷闷的,像是将胸口的肺都要咳出来似的。还未等陆青意踏进去,里头乌泱泱走出来一堆女俾,身上沾染着血腥气味和浓重的药味。

女俾都是经过调教的,手脚极快,分工有序,一声不响地就将地上的血污与榻子上的药渍清理干净。等陆青意走进去的时候,里头安静地只有许沉裕、白鸦、元青朗和自己,浓重的檀香化解了空气中的腥臭。

“陆青意?”许沉裕脸色苍白,靠着床栏,大拇指和食指抓着一粒黑漆漆的乌梅子,显然看到自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里头的男人比上次在马车中,要虚弱好几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套了件鲜红的背子,慵懒的中衣没有束紧,极幸的是许沉裕阴柔俊秀的脸倒也呈出了几分妖娆病态的美感。

房内燃烧的红烛明亮清晰,许沉裕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些水煮,待到陆青意看过去的时候,格外瞩目,惹人怜爱。许沉裕所躺的床,既不像奢华的拔步床,也不像崇尚节俭的素朱漆床。他的床,倒有一种,随时可以将人整床搬走的冲动。

陆青意坐在女俾搬来的椅子上,忽然觉得难以启齿。许沉裕已经这样忙了,自己还要给他添堵吗?想及此,她尴尬笑了笑,关心地道:“几日不见,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是生了什么病的缘故吗?”

“咳咳,无妨,”许沉裕感觉喉咙口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就将手里的丸子塞进了嘴里抿着。乌梅丸是特制的,同陆青意寒暄了会儿,丸子化开来,僵硬的肌肉倒还能将掰扯上几句话,心眼通透,看到身后的孩子就瞬间明白:“是关于元家三子的事情?”

“是啊,想来元青朗最适合的去处,就是你这里了。”陆青意将手里头的糕点推给身后元青朗,让他去外头再吃些。长身体的孩子总是饿得快,高兴地抱着盘子跑了出去。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全盘拖出:“既然你为父亲做事,我想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元青朗必须保下来,我也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把他保下来。”

她跪在许沉裕的榻前,沉声诉说:“我先头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原本应该被灭门的是陆家,元家救下了我们三个月大的妹妹。如今,无论真假,神鬼难测,若说是圣上忌惮我们这些大家族的势力也不为过。且我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元家只是一个开头,是圣上主动撕开自己与功臣旧族之间的遮掩推诿,但我却不大认同。毕竟,每一条生命都应该自己拥有支配的权利,对吧?”

陆青意跪在地上谦卑的姿态让许沉裕不适,其后说出了“每一条生命都应该自己拥有支配的权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全然说给自己听。许沉裕一时间不知道是陆青意傻得蠢极,还是看得太过透彻。

陆青意只觉得那一刻,许沉裕的眼神深沉地比孤山外的饿狼还要恐怖。在许沉裕收拢眼神的前一刻,她突然有种灵魂被重压,狠狠蹂躏探究的瞬息的害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所有的土地、奴隶、江流以及生命都应该归属于圣上才对。

可若不是该死的莫非王土,自己的家族又如何会全部身亡!母亲、父亲、弟弟、妹妹们又如何会被掩埋在燕山,到现在尸骨都不能入土!自己又怎么会拖着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像个鬼魅的术士,日日推演、诅咒大梁的命数!

“咳咳咳——”许沉裕胸口闷得厉害,很快就将绢帕染成了红色。他侧身看着眼前与众不同的奇女子陆青意,从日前的厌弃,到如今的欣赏,“好,好。”

话毕,门外送来了一碗黑咕隆咚的汤药,许沉裕看也没看,蹙眉喝了个干净。

“我答应你,将元青朗养大。”

送走了陆青意,白鸦给元青朗找了处地方,元青朗也谨记陆青意的话:“如果对方对你好,自然是以礼还礼,绝对不能做出折损自己颜面的事情。可倘若对方千方百计让你做违心的事情,你自然是要思量再三,或可推辞,或可拖延,总之灵活应对。实在不行,你可以写信给我,或是同许沉裕讲一讲。如今你正在刀口浪尖,大家铆足了劲想找到你,这个时候见面无用,优柔寡断,徒增负担。不如你沉下心来,在许沉裕这里学些东西,最差不过养活自己,最好也说不定能时事造英雄。我向你保证,最迟每三个月,我都会亲自来看你一次,可好?”

“白鸦哥哥,我要睡了,明日早起和你一起学本领。”元青朗挥舞着拳头,眼睛闪着光亮。

许沉裕强撑的精神到此结束,昏昏沉沉的就躺下睡了。睡梦中,他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同,大家正在草场赛马。自己骑着拉姆,追着哥哥的疾风,每次疾风看到拉姆,总是停下来等着,而自己也总能拿到魁首。

因为生得阴柔些,阿姆总会送珍贵的珠饰给自己,惹得妹妹们一个一个跳脚,马驹又追不上拉姆,只能班师回朝,去找阿姆撒娇讨要。

哥哥也护着自己,阿姐总是会夸奖自己的字好看、算数算得好、糍粑捏的好······

无一例外,她总会偷偷地将糖果塞给几个年幼的妹妹,就连烤羊也都将好吃的部分留给弟弟妹妹。

元日祭典的时候,阿姐兴冲冲将自己拉过去,神秘兮兮地说先前杀了头野狼,做了个护臂,专程留给自己的。那护臂做了加绒,小狼毛儿垫着,外面又用藤与铁锻造出的织网密格,格外坚强。

说好的捉迷藏,晚上宴会上自己躲在了面粉罐里。那样喜气洋洋的节日,他们擒杀了阿父,将首级悬挂在大同的雁门山上,整整三年不曾取下。他们奸杀了阿姆,阿姐,怀胎三月的阿妹,甚至不到十一岁的洛洛,而所有族中的男人全部首级都被扔进了雁门水中,让所有人的灵魂都不能安息。

自己却以为不过是热闹的歌唱,将濒死的挣扎听成幸福的歌喉,把屠戮的声音错当摔跤的游戏,任由亲人死在身边,自己却分毫不知。

黑色铠甲的铁壳踏上了大同的土地,寂寥的黑夜遮盖了敌人的恶性。白色的帐篷一夜之间全部沾染了黑紫的血液,凝就在整个大同山上。巫祝饲养的乌鸦盘旋在上空,等不到命令。

等到自己从面粉罐头中爬出来,整整走了五日,才到巫祝的祭台上。老巫祝已经死了,尸首分离。祭台中央传来微弱的哭泣声,竟然是个还带着血迹的婴儿,奄奄一息,身边有个巫祝的银铃。

幼小的婴孩在他臂弯中沉睡,纯净如初雪的眸子倒映出他染血的容颜——那张脸上刻满征伐的戾气与难赎的罪孽。他猛地扯开过年时阿姐给自己系上的护腕,短刃划过小臂。

朔风卷着沙砾灌入祠堂,供桌上的地母像在血雾中模糊了慈悲眉目。

"苍天为鉴——"他将泣血的手臂横陈于祭台前,齿缝间挤出破碎的誓言,"今日萧裕死,许氏生。此子骨血所至,必教梁室宗庙倾颓,金枝玉叶……皆化齑粉。"

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声如裂帛。他低头凝视那稚嫩脸庞,竟从婴儿清澈的瞳孔里,看见小小的自己,有了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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