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七年,春。
叙州府富顺县,百花争艳雀鸟啼,夕阳箫鼓花灯明。
元宵虽过去一月有余,但这里依旧是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尤其是位于南边的赵化镇与位于西边的永年镇,更是疑似星落夜如昼,锣鼓笙箫响彻天。
两地热闹非凡,只因喜结良缘。
赵化镇始于宋朝年间,据传,北宋年间有位赵姓官员巡视至此,见这里江水环坝、背靠青山,笑称“此地宜开化”,遂就地设镇,取名“赵化”镇,意为:赵氏开化之地。
而新娘便是这位官员的后人,当地最大花灯铺“明月斋”的千金,赵明煙。
她即将出嫁的永年镇,不产花灯产竹子,夫家正是当地竹林商行的少东家,谭林霜。
做花灯,纸、绢为皮,竹、木为骨,烛火点睛。
故而,花灯千金嫁竹林公子,实乃绝配。
“烟儿……”
闺房内,李玉珠拉着女儿的手,泪眼婆娑,万分不舍。
尽管两镇相隔不远,可嫁女如割肉,叫母难心安。
更何况还是唯一的女儿,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十六年的明珠。
眼下,这颗明珠已丰腴润泽,盈盈欲滴。
她既欣慰,又感伤。
抹了一把眼泪,李玉珠松开女儿的手,轻抚了一下她正在涂脂抹粉的银盆脸,心疼地说:“委屈你了。”
“我……”
啪——
赵明煙刚想开口,李玉珠蓦地一巴掌拍在她的丰臀上,她未及痛呼,那只手便已被弹开。
“呜呜呜……”
下一瞬,又响起了李玉珠的抽泣声。
她难过地叮嘱道:“今晚洞房你可得悠着点,千万别累死我那贤婿,否则孩子还没怀上夫君就没了。”
“娘……”
“烟儿。”
赵明煙再次开口,又再次被打断。
“我们赵氏女子定要守节,倘若我那贤婿真如坊间传得一般活不过弱冠,也没法让你日月入怀,咱们就从育婴堂抱养个男婴回来。”
“放心吧,娘。”
赵明煙拉起母亲那只拍红的手揉了揉,以防自己的话又被打断,她旋即向贴身丫鬟小烛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从怀中摸出了一本《素女妙论》。
“娘,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此书,对其中的‘兔吮势’已铭心镂骨,准保不会累着那个病秧子还能让自己早日怀上。”
说话间,赵明煙接过那本书,玉指一拨,就翻开了已然微皱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文,杏眼微扬,唇角噙笑,双颊红霞飞。
她的脸上挂着三分正经、六分戏谑、一分期待,唯独不见女儿家的云娇雨怯。
“哎呀!”
李玉珠又嗔又笑地别开了脸,但余光却没移开,“捉蟾魄于九霄”这几个字好似能动一般,一直在她眼前跳跃。